而后當夜下詔,批評太常府說:“不答所問而答所不問,橫造異論!書生之見!豈為社稷所容?!”
繼而將涉事人員全部緝拿下獄,僅有曹志一人因舊情不問,免官回家。次日,廷尉劉頌回報天子,打算以大不敬之罪,將這些博士斬首棄市,而天子尚未做回復。
這已經是六天前的事情了。
這些天內,鄄城公可謂是心急如焚。這些被抓的博士,無不是他的下屬與好友,他豈能坐視后進們死于非命?于是免官之后,他四處活動,尋求隱士名士,希望能夠一齊聯名上疏,借助輿論求皇帝刀下留人。而此行他來找小阮公,自然也是想借用竹林七賢的聲名。
說到此處,鄄城公有些觸景生情,竟忍不住講了一些過激之言,他說:“我本是前朝宗室,陳思王之子。想當年祖宗基業是如何敗掉的?不就是因為魏文帝猜忌宗室,疏遠兄弟嗎?如今我為陛下效力,好不容易得見天下一統,難道能眼睜睜看著他重蹈覆轍?至親之中有如此大才,就當同心協力!可皇帝反而如此猜忌,還要殺戮忠志之士,如何不讓人痛心啊!”
說到這,鄄城公喟然長嘆,一時間淚灑衣襟。等他收斂情緒后,再次拜倒在小阮公身前,祈求道:“仲容兄,你揚名海內,說話還有一點份量,也希望你能關愛那些顆忠君愛國的心,為國家留一些英才吧……”
小阮公哪里受得起這般大禮,連忙把鄄城公扶起來,可對于答應聯名上疏一事,他還是面露難色。因為他生性瀟灑自然,為不受人拘束冷眼,這才多年遠離朝局,此時要他打破慣例,可以說大大違背了小阮公的本心。
正為難間,坐在下座的劉羨突然問道:“小子多言一句,敢問您上這道疏,是幫博士免死?還是幫博士脫罪?”
鄄城公不料在關鍵時刻,劉羨竟然插話,一時有些不悅,但他涵養極好,很快就整頓神情,回答劉羨說:“事情至此,哪里還可能讓他們脫罪?能夠免死就很幸運了。”
劉羨笑道:“那以小兒所見,諸博士已然免死,也用不著您再上疏了。”
“哦?”鄄城公一時有些狐疑,他瞧了瞧劉羨,又瞧了瞧一旁的小阮公,見小阮公面帶笑意,便沒有打斷,而是手撫胡須,換了稱呼問道:“公子有何高見?”
“也不是什么高見,只是我參考前例推斷出來的。”劉羨見鄄城公和小阮公都抬起眼來盯著自己,一時有些興奮,繼續說道:“當今天子最好寬名,登基至今,從來不興大獄。想當年西陵大敗,楊肇失利,損兵折將,何止萬人?按律當斬,可到頭來,也不過是罷為庶人罷了。如今博士們犯的罪過再大,能大過當年的楊肇嗎?”
“而且這也不是孤例。上個月,不是說有禁軍準備清君側嗎?如此大逆不道之事,被人告發出來了,天子也不過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,最后連主謀是誰都不知道。與此相比,博士們上道疏又能算什么?殺了他們,還是文壇有名的博士,這不全然壞了天子幾十年來的美名嗎?大不值得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