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希妙艱難地從寒衾中伸出手,握住了兒子的手,用力地搖擺道:“我不允許你這樣做,明白嗎?”
感受到母親手上冰涼的溫度后,劉羨先是一驚,接著便強忍住淚水,點頭道:“明白。”
可張希妙卻搖頭說:“不,你不明白。你不明白你的父親,不明白你的母親,也不明白應該怎樣去對待自己的人生,你才十一歲,你怎么可能明白呢?很多事情,哪怕自己經歷過都不一定會懂,你現在明白不了的。”
張希妙緊緊握住劉羨的手,一字一句地說道:“所以,辟疾,我希望我說的話,不管你明不明白,你都要牢牢地記住,我給你定的目標,你一定要做到,你能答應我嗎?”
劉羨點點頭。
“這件親事,一定要結成。無論中間發生了什么,別人說些什么,哪怕你死了,都一定要結成。這是你自己闖出來的,一次能獲得幸福與成功的機會,無論如何都不要讓它溜走。”
“是!”
“還有,不要怨恨你的父親。”
聽到這句話,劉羨一時愣住了,他本想直接就答應母親,可眼前浮現出父親紅濁的雙眼,還有母親躺在血泊中的慘狀,喉嚨頓時就像被鐵水澆筑了一般,遲遲說不出那個“是”字。
張希妙輕輕嘆了一口氣,她沒有怪罪劉羨,而是用手指摩挲著孩子的手背,再次說道:“我知道,你現在很恨他,但他是你的父親,你也不了解他,你真的沒必要去恨他……”
“可……”劉羨看著母親溫柔如水的眼睛,終究還是忍不住了,“無論什么理由,他都不應該這樣對您!他做出這樣的事,我……我恨不得把他千刀萬剮!”
“不要說這種胡話!”張希妙用力掙扎起來,緊接著一陣咳嗽,嚇得劉羨手忙腳亂,好久才讓母親平復心情。
“不要說這種胡話。”張希妙說到這,輕輕地閉上了眼睛,“說什么千刀萬剮,你不就比你父親還要殘忍了嗎?要做一個堂堂正正的大丈夫,不要說這些懦夫才會講的,完全實現不了的話。你如果以后變成這種人,那我在九泉之下,也不可能安息。”
“是。”劉羨無法反駁,只能低頭說是。
兩人都沒有再說話,房間內靜了下來,劉羨凝視著母親,似乎能聽見母子兩人的呼吸聲與心跳聲,他多希望這一刻能天荒地老,不過很快,這種幻覺就被打破了,門外傳來了小阮公嗒嗒的木屐聲。
小阮公在門外道:“懷沖,我能進來嗎?”
劉羨尚未回答,張希妙就已經睜開了眼睛,她道:“請你老師進來吧!”
劉羨連忙起身,將門口的老師領進來,而后在屏風前給老師擺好坐席,等待兩人的對話。
小阮公沒有廢話,直接開門見山地問道:“夫人,我此次來是為了商議懷沖的婚事,您的意見是……”
張希妙也沒有任何猶豫,徑直回答:“一切聽從小阮公的安排,辛苦您了。”
小阮公點點頭,說了一聲:“好。”
張希妙又轉過頭來,用男子般堅毅的眼神,對屏風邊的劉羨道:“辟疾,以后無論小阮公教什么,說什么,你都要照學照做。他就好比是你的父親,他的血脈就好比是你的兄弟,明白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