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以后遭遇遺憾與逆境時,劉羨常常會想起小阮公的這些話,并且受益良多,但在眼下,他卻難以聽進去,只是固執地搖頭,這也是很正常的,悲傷的人往往只能想著自己的感受,而難以體會到他人的用心。安樂公如此,劉羨也是如此。
如果事情就以這樣的結果告終,那劉羨可能就會步上他父親的后塵,獲得一種可悲到無法言喻的人生吧。但好在一切還沒到不能挽回的地步,也還有人能夠挽回這一切。
在小阮公打算離開安樂公府的時候,張希妙從昏迷中清醒過來了。
當阿春急匆匆前來報信后,劉羨根本顧不上禮儀,立刻就向母親的病房中奔去了。而小阮公猶豫片刻后,也慢悠悠跟了上來,他預感得這是弟子非常重要的一天,他恐怕需要做個見證。
聽聞母親醒來的消息,劉羨的心頓時牽動起來。因為皇甫回說過,母親要醒來,最早也要過五天,可母親卻三天就醒來了,這不是說明醫生有誤判嗎?或許母親的病情還沒有那么糟糕,還存在一個痊愈恢復的可能性?只要母親能夠安然無恙,他愿意付出自己所有一切……
可轉眼穿過走廊與柳林,到達門前時,他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。如果母親真的不能痊愈?自己該怎么面對母親呢?又該怎么面對父親呢?劉羨深吸一口氣,他迫使自己像一個男子漢,把身體中的不安都排除后,才大步向病房中走去。
“是辟疾嗎?”屏風后傳來了清晰的聲音。
“阿母,是我。”
“到枕邊來。”
劉羨一陣緊張,恭順地走到枕邊,“阿母的身體還好嗎?”
張希妙沒有立刻回答,她只是用平靜地聲音說:“真是個好天氣!你看那邊。”劉羨放眼向窗外望去,只見粉嫩桃花花苞在初春的明媚的陽光下,發著微光,但也襯得希妙的肌膚如冰雪一般潔白。
希妙喃喃道:“就這樣躺在這里,我自己也變成了太陽,變成了桃花。真好!”映在窗戶上的桃花枝頭還有三片黃葉,竟然還沒有落下,“春天過去,就是盛夏,秋天結束,則變成冬天,上蒼的力量真大。”
“阿母,您的身體如何?”
“我的冬天要結束了,你明白了嗎?”
“怎么會?!”
“但是呢,我必須留些種子給你,你還在春天。”
張希妙的眼神有點兒茫然。一笑之間,她的神情中透露出冬日那種徹骨的冰冷。“我真想親眼慶祝你的婚禮,但是你的婚禮還有好幾年……辟疾。”
“阿母,我在。”
“我聽阿春說了,大人還不見蹤影,是吧?”
“是。”
“你老師今日來了,但你想拒絕這門親事,對嗎?”
“對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