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壽邀請這三人,顯然是看中了他們的影響力,只要這三人能夠認可《三國志》,那便是得到了文壇史學三代人的認可。當然,這也有相應的風險,如果有任何一人認為《三國志》有嚴重缺陷,也會令陳壽的風評萬劫不復。
陳壽顯然是極為自信的,他捧著這些書卷,對劉羨笑道:“等這些人看完后,我還打算去張府上拜見張華。”
“哦?”劉羨稍一思索,便明白了老師的意思,張華是當今天子的寵臣,如果能夠得他重視,恐怕就能上達天聽。以當今天子好名重士的作風,恐怕要不了多久,老師就能入輔臺閣了!這確是一招兩全其美的妙棋!劉羨便笑道:“那我就在這里提前祝賀老師了!”
“有什么好提前的?”陳壽拍著劉羨的肩膀,眼光卻落向茅屋前的黃花,自若道,“我這次來,就是要你也一同參與。”
劉羨一愣,疑惑道:“可學生還在守孝……”
“你不是還有下個月就期滿了嗎?已經不必這樣嚴苛了,去我府上,我會專門給你安排素食。你又是我唯一的弟子,遇此大事,怎么能不在我身旁呢?”
陳壽語重心長地對劉羨道:“再過兩年,你就要入仕了,此時正是積累名望的時候,將來在中正那里才能得到更高的品第,你正該上心才是。”
“是……”
劉羨有些感動,他想,上蒼或許還是善待自己的,它奪去了自己一些珍貴的東西,也給了自己一些別人無法獲得的事物。
短暫的收拾行李后,劉羨到母親墓前短暫辭別,然后就搬到了陳壽府上。陳壽的府院并不大,是在洛陽太學南郊買的一個一進院落,當夜,劉羨在陳壽的臥房里鋪了張席子,就在這里入睡了。
后來又過了三天,陳壽邀請的客人們便應約而至。陳壽和劉羨重點說了三人,但實際上,當日大約有熙熙攘攘近百名文士前來參觀,有的是陳壽邀請的賓客,有的則是賓客的弟子好友,還有一些是慕名而來。劉羨作為陳壽的弟子,就在門口和陳壽一起迎來送往,結果沒想到,還遇到了一名意想不到的人物。
劉羨看到鄄城公從牛車上走下的時候,先是一驚,而后立刻迎上前去,一面攙扶一面問道:“岳丈怎么過來了?”
鄄城公先是調笑道:“我可是陳思王(曹植)之子,聽說文壇有一件盛事,怎么能缺席呢?”
而后他上下打量著女婿的身材氣質,越看越是滿意,又贊賞他說:“這兩年,你在邊山守孝,嚴守喪禮,已經是京畿聞名的孝子了。我還擔憂你憂傷過度,毀壞了身體,不料今日再見,你倒是愈發有英武之氣。”
劉羨連連自謙說:“岳丈過獎了,我現在倒是愈發感到自己無知了。”
兩人寒暄之間,賓客間又出現一陣喧嘩聲,劉羨轉首去看,原來是最德高望重的魚豢公來了。劉羨趕忙幫曹志一行人找了一個位置,而后又上前去迎接。
此時陳壽正在魚豢公攀談:“來,魚公入內坐。您這么大年紀,還愿意辛苦勞頓前來,真是感激不盡。我已經把書備好,今日還望您不吝賜教,暢所欲言。”
魚豢公已經年過九十,整個人顫巍巍的。而他的態度很和藹,一見面就抓著陳壽的手,露出一副遇逢知己的神情,道:“我讀過你的《益部耆舊傳》、《古國志》,可謂當世一流文章。后來沒聽說你的消息,還以為你無心仕途,回鄉隱居了。前些日聽聞你回到洛陽,又有良史出世,真不知有幾多歡喜!當浮一大白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