劉羨雖然礙于形勢,有些話不能對妻子明言,但一些胸懷還是可以吐露的。所以他沉吟片刻,便化用當年楚莊王蟄伏的典故,吟出一首詩來:
“天德悠且長,人命一何促!百年未幾時,奄奄風吹燭。
嘉賓本難遇,壯志固難抒。一朝蕩胸懷,奇鳥在峻阜!”
狹小的書房,清澈的聲音。詩歌以一種不可思議的力量,震動了曹尚柔,攫住了她的心靈。
不知不覺,阿蘿內心冒出了與丈夫一較高下的想法。
“他的才華十倍于我。”父親鄄城公的話在她耳邊響起,她全身緊繃。
劉羨吟完詩歌,轉首看向妻子,笑說道:“現在其實說刺史也太早了,還是想想進入國子學后的事情吧。”
成婚之后,緊接著就是入仕了。
士人入仕,在當下這個年代,說白了就是兩種渠道:
一個是被后人所熟知的九品中正制,通過地方中正品評后確定鄉品,而后上報朝廷,授予官職;
另一個則是沿用漢朝的察舉制度,通過地方行政長官舉薦后進行策試,通過后授予官職,并追加鄉品。
可這并非是無代價的,兩種入仕也都是有門檻的:
地方中正該通過什么了解士子?州郡長官又該通過什么來舉薦士子?
他們不可能一一去了解所有人,所以就需要一個平臺集中士子,然后花一段時間來考察。
這個平臺在州郡中或是郡學,或是長官府臺,而放在全國政治中心的洛陽,毫無疑問就是太學了。
太學是自漢武帝以來就設立有的國家最高學府,專為國家儲才,每年都會從中挑選才學優異者入宮為官。到了魏晉時期,這一制度仍被沿用。只是由于九品中正制的興起,形勢與以前略有不同。
在東漢時,太學仕官制度已成定制,每隔一年,天子便會令所有太學生(數量往往上萬)進行一次射策,也就是考試。射策結果取前一百名,前四十名稱為甲科,選為郎官,中間二十名稱為乙科,選為太子舍人,最后四十名稱為丙科,補文學掌故。
但到了曹魏初期,生靈涂炭,國家百廢待興,太學連人都招不滿,也就顧不上什么射策不射策了。可謂是只要有人,就不缺官當。直到魏明帝晚年,這一情況才有所好轉。但射策一事,也由于九品中正制的存在,變為純粹的中正考察舉薦了。
司馬懿掌權后,出于制衡士族建立皇權的要求,又重新在太學恢復射策。但他也不敢太過打壓士族,實行的是兩種選拔并行的策略,有才能的人射策提拔,有門第的人走中正考察。
直到咸寧二年,當今天子下令,在太學之中另設國子學,算是正式在制度上確立了兩種入仕途徑:
官品在五品以上的士族子弟都可以入學國子學,只需元服以后,再待滿一年,不需射策便能入仕;