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鏘”的一聲,兩柄劍終于撞擊到一起,而后伴隨著劍鋒間的火光,發出了極為刺耳的刺啦聲。兩人都是使劍的好手,出手既快又狠,此時這劍鋒交擊之聲,竟穿透了樓外沉重的雨聲,令一旁觀看的綠珠也不禁捂起了耳朵。
這一擊之后,兩人都沒占得便宜,在力量將竭之時,都不約而同地撤步后退,長吁一口氣,同時心中又對對方產生極高的警惕。
方才劉羨使出的三段刺,乃是他根據小阮公教導的劍理,自己結合起落劍與出手劍,獨創出來的劍法,自命為弓虛劍,以為快若箭矢,奇詭難測。
平日與阮玄、張固等人對練時,劉羨利用這劍法,步步緊逼,氣勢迫人,可謂是無往而不利,就連小阮公看了也贊不絕口。不料在此時,不僅徒勞無功,甚至沒能碰到對方的衣襟!
而趙黑心下也贊嘆不已,在遇到石崇之前,他與不下百余名劍士比劍,可謂是博通天下劍法,卻還沒有見過如此刁鉆的劍法,第一劍看似是試探,可后面接連兩劍,卻化試探為殺機,稍有不慎,自己便會被開膛破肚。
若這劍術是眼前此人所創,那他的造詣恐怕已經到了一個極高的地步。
黑暗中,兩人默默盯著對方,腳步在廳堂間盤旋,為下一輪的出劍做準備。
樓中的氣氛愈發凝重,而綠珠憂心忡忡地看著,她不懂劍術,卻也知道趙黑是石崇請來的高手,劉羨能與他打得平手都已非常難得,何況要戰勝呢?但她對于這種局面完全無能為力,不知道自己該如何作為。
正猶豫間,趙黑動了,這一次他先發動了搶攻,由于知道劉羨的水平,他沒有選擇冒險的劈刺,而是在腳步靠近的同時,他手腕翻轉,長劍劍鋒頓如迅雷閃電般橫掃而出,狠狠擊向劉羨手中的長劍,務求一劍壓開劉羨的劍鋒,再回劍去削他的脖頸。
劉羨見狀,原本對刺的長劍撲簌簌一閃,劍鋒前后數變,先讓開了趙黑反臂橫掃過來的劍勢,而后劍尖冒險往對方劍身上一點,也不用力,稍稍阻礙趙黑的劍勢后,他的腳步連連后退,同時也依樣畫葫蘆,反手一個掃劍,試圖去逼退趙黑。
可趙黑占得了先機,哪里會這么輕易放棄?眼前的橫掃他視若無睹,腳步繼續向前,長劍則由橫掃變為上挑,劍尖直指劉羨的下頜。若是雙方同時中劍,無非是一人斷腸,一人穿頭。
劉羨只能放棄掃劍,持劍手手心不斷橫擺,改用格劍來打亂趙黑的劍勢。
趙黑先挑后點,再攪又壓,劉羨則分別對以崩、截、提、抽。
短短的幾個呼吸間,兩人的劍身不斷交擊,身位來回轉換,恰如兩只飛鳥在狂風中相互追逐,雙方本來都是快劍手,此時拼搶起來,可謂是快中之快,一時間眼花繚亂,根本分不清雙方的劍法誰高誰低。
事實也確實如此,這一輪纏斗下來,劉羨大體采取守勢,一連和趙黑對了有十三劍。
可和此前劉羨使出的弓虛劍一樣,趙黑雖然搶住了先機,但始終無法把先機轉化為勝機,兩人的水平實在是過于接近,而在速度和力量上,也沒有明顯的差別,導致雙方雖沒有默契,卻離奇地達成了平衡,一時間竟誰也奈何不了誰。
等到趙黑這一輪氣力將近,他抽劍回撤,劉羨若要取勝,此時就該化守為攻,趁勢反擊。但劉羨也沒有多余的氣力了,只能與趙黑同步后退,拉開兩者間的距離,而后不約而同地開始調整氣息。
這樣下去不是辦法,劉羨想到。
根據這兩輪的對劍,他對趙黑和自己的實力都有了一個比較深刻的認知,兩人要是繼續這么斗下去,沒有兩刻鐘,根本不可能分出勝負,更別說分出生死了。
現在時間是如此緊迫,自己根本不可能在這里耗上兩刻鐘。按照原本的計劃,不管成與不成,在三刻鐘左右,劉聰他們就會盡數離去,到時候,園中只剩自己,還怎么帶綠珠脫身呢?
要是樓中再有兩三人進來阻攔,自己別說帶綠珠走了,就是自己想成功脫身,也是難上加難。
怎么辦呢?莫非要放下綠珠姑娘,自己先去逃命嗎?
劉羨回頭去看了一眼綠珠,見黑幕中她清亮的星眸正凝視著自己,眼角似乎蘊含有晶瑩的淚珠,這頓讓劉羨聯想到負擔二字。他記起了母親的話,又想,既然來到了這里,就不應該半途而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