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月辛未巳時,耀眼的陽光爬滿了走廊和庭院,墻頭爬滿了木犀的樹葉與金華,再加上布谷鳥時近時遠的叫聲,一切都顯得非常愜意。
劉羨今日穿得依舊特別齊整,端坐在書房,在桌案上一板一眼地臨摹著蔡邕的《王子喬碑文》,神情認真而細致。
妻子曹尚柔則跪坐在一旁,卷袖為丈夫磨墨,她仔細地看著夫君的落筆,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。
自從對策結束后,劉羨就一直在家中等待結果,對待這場事關人生命運的策試,他表現得非常平靜,每日不是在家中練劍,就是讀書練字,似乎只不過是去太學郊游了一趟。
但安樂公府上下卻難免忐忑,他們不好去找劉羨反復確認,就一遍遍地派人去太學打聽消息。好像放榜是什么群策群力的苦力活似的,只要大家多辛苦幾遍,就能帶回來好消息。
“來福又去太學了?”劉羨問。
阿蘿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,呵呵笑了。
“阿蘿,笑什么?”
“阿蘿在想,夫郎真的像表面上這么平靜嗎?”
“嗯?我老師小阮公說過,為人當有大智慧,所謂一身望絕壁之淡定,四面臨巨濤之從容,如此,才能令人生如履平地。我很喜歡這句話,莫非有什么不對嗎?”
“當然沒什么不對。”阿蘿展顏道,“可夫郎若是這樣的人,那為什么這個雲字寫得鋒芒畢露呢?”
劉羨一愣,停下手中的筆,細細去打量剛剛寫的“飛神形,翔云霄”六字,可并未發現什么不對,回頭再看妻子促狹的神情,他才恍然自己受了戲弄,也不生氣,無奈笑道:
“阿蘿,正是因為心不靜,所以才愈要使自己心靜,這便是讀書習字的要義啊!”
“嘻,夫郎也會心不靜嗎?”
“我若真心靜了,大概就已悟道了吧,不去馮虛御風,遨游六天,哪還會在這里和你斗嘴呢?”
阿蘿捂住嘴偷偷笑了,她笑起來正如春日的木樨,俏皮中洋溢著活力,可愛又不失嫵媚。
她說:“那我有一個辦法,能讓夫郎心靜。”
“什么辦法?”
“你閉上眼睛。”
劉羨閉上眼睛,臉龐立刻就感受到一股細細的熱流撲打在臉上,鼻子緊跟著嗅到一股熟悉的香味,那是阿蘿慣用的白芷香粉。
他知道,是阿蘿貼了上來,一個倏忽,妻子濕潤的嘴唇像是兩條剛上岸的魚,在他的脖頸處輕輕游動。劉羨的身體不由得緊繃起來,雙手下意識地環抱過去。
但手掌剛剛抱住阿蘿的背,劉羨就笑了起來,因為妻子不再親吻,而是像小貓吐舌般舔舐著他的鎖骨,濕漉漉的,癢癢的,令他忍俊不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