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聽不明白,還是不愿意想明白?”賈謐坐起身,但仍懶散地靠在席案上,將手上的紙卷卷成棍狀,有一搭沒一搭地敲擊著,“我是一個很好相處的人,只要對我友善的人,我一向也待他友善,可若是有人辜負我,我也絕不手軟。”
“辜負?”劉羨原本就想不明白,此時越聽越糊涂了,“這從何說起?”
“你是真糊涂?還是假糊涂?”賈謐的臉上也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,他似乎也為劉羨的表現而疑惑,“在進入國子學后,你一直躲著我,這樣一身才學,也從來不在我面前展示。”
賈謐說到這,嘴角露出甜蜜的諷刺,手指劉羨道:“你看不起我。”
這是什么道理?如果不是看到賈謐這較真的神情,劉羨幾乎以為他在開玩笑。我和你非親非故,總共見了也不過數十面,我又不是什么求偶的孔雀,為什么要在你面前表演?何況此前兩人話不投機,保持距離才是真正的君子之交,又有什么看得起看不起的呢?
故而劉羨說:“我是真不懂,你說的這些有什么關系?我從來沒想過這些。”
“你真不明白?”賈謐眉頭微鎖,似乎認為劉羨表現得非常愚昧,以致于自己的重視也糟踐了,他淡淡道,“看來我高估你了。”
“走到我們這個位置,尤其是你這樣的聰明人,就越應該明白,世上其實只有兩種人,一種是可以當朋友的人,一種是要鏟除的人。不是你好我好,就是你死我活,除此之外,沒有第三個選擇。”
“我本來是拿你當朋友的,可你卻疏遠我,按理來說,我應該立刻殺了你,但我這個人一向很寬容,對于心懷不軌的人,還會給一些改過的機會,所以我只給你一點小教訓,讓你迷途知返。”
賈謐說出這些話的時候,神情理所當然,好像自己真是什么寬宏大量的仁者。但落在劉羨耳中,卻只感到魔幻和扭曲。賈謐的意思說白了:他是世上唯一的獵人,世上的其余人,不是他的黃犬,就是他的蒼鷹,再剩下來的,就是要受他狩獵取樂的獵物。
到底是什么樣的環境,才能夠塑造出這樣不可理喻的思想?恐怕連當今天子都不敢做這種夢吧。
劉羨想明白這點后,眼皮跳了跳,他第一次意識到:在賈謐眼中,現在的自己,大概是一只需要調教馴服的鷹吧。
他問賈謐道:“什么叫迷途知返?”
賈謐以為他已經屈服,便笑道:“很簡單,你只需要像陸士衡那樣。”
“以后我在哪,你在哪,我叫你干什么,你就干什么,我想聽什么話,你就說什么話。”
“你是有才能的人,我也不會提什么苛刻的要求。”
“我也知道,不可能讓朋友單方面付出。所以我也會提拔你,無論是金銀財寶,還是美人權勢,還是千古美名,不管你想要什么,都應有盡有。”
“怎么樣?我說我是一個非常寬容的人,是不是很合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