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說罷,好整以暇地看著劉羨,等待安樂公世子的肯定和表揚。
劉羨卻忍不住笑了,起初是一陣低笑,然后漸漸變得放肆張揚,劉羨毫不掩飾自己對賈謐的輕蔑,他笑道:
“長淵,你方才那些話,當你是皇帝嗎?”
“天子尚且有不能得到的東西,你身為一個尚無實職的郡公,卻敢說應有盡有?國子學里嵇祭酒經常講,你我這樣的人,應該貧賤不能移,富貴不能淫,威武不能屈。你什么都沒有學到啊!”
原本劉羨還顧忌賈氏的權勢,反思自己的過失,如今聽了賈謐這一席荒誕不經的話語,劉羨徹底醒悟過來:對于有些人,是不能夠以常理去揣度的,面對這種咄咄逼人毫無道理的拉攏,如果信了他說的話,才是真正的永無寧日。
賈謐口中說的是朋友,可實際上卻是把他人當奴隸。奴隸和主人之間能夠平等對話嗎?更別說什么應有盡有,出賣了自己所有的尊嚴,搖尾乞憐,怎么可能贏得他人的尊重,給予你一些殘羹冷炙,也就算是主人的情分了。
可如果主人生起氣來,奴隸又會有什么好下場呢?
故而他下定決心,不再與賈謐虛以委蛇,而是直接戳破道:“長淵,你太沒有自知之明了!”
“俗話說,滿招損,謙受益。長淵,你靠著祖父的余蔭,兩位姑母的扶持,確實也得到了一些權勢。但你能干什么呢?能在地方賑災救民嗎?能在邊疆平定邊患嗎?能讓百姓給你歌功頌德嗎?”
“什么應有盡有?你所謂的權勢,無非是手底下聚集了一幫小人,整日在暗地里鼓唇弄舌,顛倒黑白罷了。他們敢真正殺人嗎?他們敢承擔第一個殺二王三恪的責任嗎?天子都沒有做的事情,你來開頭?”
“你祖上犯下弒君之罪,天下非議者甚多。你身為后人,不思為社稷立功,好挽回前人的聲譽,卻在這里說耀武揚威。還說什么能幫人留下千古美名,不覺得可笑嗎?”
劉羨每說完一句話,賈謐的臉色就變得陰沉一分,等他將話語全部說完,賈謐那嬌媚的容顏已經面冷如冰,眼神幾乎可以殺人。大概從小到大,還從沒有人這么對他講過話,他簡直覺得劉羨不可理喻。
“這么說,你是想死?”說出這句話的時候,賈謐的語氣里破天荒地沒有任何輕佻,低沉得令旁人畏懼。
但劉羨卻前傾身子,毫無畏懼地注視著賈謐,他嘲笑道:“我沒有功夫和你胡鬧,你如果真能殺人,那就試試看?”
話說到這個地步,四周又無人旁觀,劉羨也不用在乎什么風評清議了,三步并作兩步,飛快逼近賈謐。
他動得毫無征兆,迅捷得又如同脫兔,賈謐還沒來得及看清什么,就見劉羨已經逼到身前,身體還沒來得及做任何反應,劉羨的右手已如鷹爪般掐住他的脖子。而后砰的一聲,直接按在了墻壁上。
賈謐吃痛一聲,想要反抗,可卻全然沒有力氣。而且他自小養尊處優,皮膚光滑細膩,還要超過一般的女子,此時撞上劉羨手上的老繭,掙扎不過片刻,就覺得脖子磨得生疼。
他這時才想起來,劉羨是在十一歲時,就能以劍術戰勝王胄的高手,只是他自己全然忘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