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這是她會說出來的話。”司馬瑋聽到這里,原本的一些不滿頓時散去了,繼而嘆息道,“但我也是沒有辦法,如今國家大事,千頭萬緒,哪里顧得上她?”
“她是司馬家的女兒,不能總長不大。”
口中說著這樣的話,但司馬瑋還是表現出了些許柔情,他稍稍停頓后,又道:“不過,等我手中的事閑下來,就會去親自看她的。”
成功岔開了話題后,劉羨問道:“殿下最近很煩心?”
司馬瑋哼了一聲,又笑道:“你不要明知故問,汝南王那個老頭子,和衛瓘這個老家伙,兩個要入土的人,突然給我橫插一腳,斷了我的輔政之路,怎么可能舒心?”
“但我現在惱火,不只是因為這個,還是因為這兩個老東西不識好歹,占了便宜就算了,還對我蹬鼻子上臉!”
說到這,司馬瑋冷笑著揚起手中的信件,對劉羨道:“這是衛瓘一個時辰前來的信,說我整頓軍務過于苛刻,嚴刑峻法直追桀紂,你要不要看一看?”
劉羨連忙接過信件,攤開細看,一邊看一邊聽司馬瑋罵道:
“先不說他們越權議政,就說說他們這些話,哪一句不是鬼見了都搖頭。”
“前面說我撤銷關卡,是害民養亂。”
“后面說我巡剿山匪,是擾安塞道。”
“下面寫的更是好笑,還抨擊我什么任人唯親,重用岐盛、公孫宏他們,有損天家圣德!哈哈哈……”
說到這,司馬瑋頓時兩眼放光,雙腳嚯得踏在地上,跺得咚咚直響:“都是什么屁話!我任人唯親?莫非要我把自己人都踢了,換上他們的人不成?!他們怎么不自己高風亮節一下,把他們的人都踢了,換上我的人?!”
“簡直是沒把我放在眼里!”司馬瑋說這話的時候,眼前幾乎能看清衛瓘和司馬亮的尸體。等胸口的起伏平靜下來后,司馬瑋又回頭看向劉羨,淡淡道:“我一定要殺了這兩個老賊。”
劉羨放下信件,抬眼注視著楚王,問道:“那您打算以什么名義去殺呢?”
“汝南王是先帝就選好的輔臣,衛太保更是立有滅國之功的名將,他們就算對您言語不恭,天下人也只會覺得理所應當。您說要殺他們,是準備再來一次兵變嗎?”
見司馬瑋鐵青著臉沒有吭聲,劉羨仍然繼續道:“那殿下您在倒楊中積累的聲望,恐怕就要毀于一旦了。”
話音落下,司馬瑋起身走到帳前,抬頭仰望夏日的陽光,陽光猛烈,但他毫不畏懼地睜大雙眼,似乎想要將太陽的本質看個真切。
但他最終忍不住眼中的淚水,閉上了眼睛。
再回到營帳內坐下,司馬瑋睜開眼睛,徐徐道:“這么說,你這次大老遠,還帶著傷過來,是來勸說我忍讓?”
劉羨誠懇道:“不是忍讓,是等待。”
“等待?”
“殿下如今手握兵權,又是衛將軍,代太子少傅,海內所望甚厚,可謂是魚躍成龍,今非昔比。如今司馬亮封賞不公,朝野已有非議之聲,這一消一長,殿下就已占據上風。若要將其誅殺,殿下什么時候都可以做到,但我知道,殿下的志向并非是要殺人,而是……”
劉羨頓了頓,鄭重道:“周公吐哺,天下歸心。”
“想要做到這八個字,殿下就不應該殺人,而應該等待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