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矩雖然渴望建立功業,可同時也注重德行。所以在聽到這句話后,他很生氣地對同僚們說:“我寧愿一生一事無成,也不會做這種不忠不孝之人!誰要是這么說我,我就和他決一生死!”
這樣說著,他一路上都沒有再加入同行的話題,而是專心一意地駕車。
大概過了兩刻鐘,他們望見了夏陽城池,和當初的薛興一樣,他們都吃驚于夏陽城墻的破舊和市集的混亂。
但他們不知道的是,在兩個多月以前,夏陽根本沒有市集可言,而如今的市集勉強搭了個樣子出來。
其實就是在夏陽城東找了一個背風的高坡,然后搭建了一些勉強可以御寒的棚屋,讓許多從外地返鄉的流民們在此暫住。李矩一眼望過去,不過是幾十間棚屋,卻熙熙攘攘擠著數百人。同時也有一些縣吏在這里維護秩序,一部分確認流民們所攜帶的地契與戶籍,一部分則組織著分發免費的麥粥。
同時也有了一些商販,在棚屋的對面搭起幾個簡單的草攤,叫賣些雞蛋、麻布、狗皮、臘肉、木炭之類的物件。在這些草攤的不遠處,靠著城墻的地方,一些人正在清理碎石,劃分地基,看樣子是要在這里建一些房子。
李矩從中望過去,很快察覺到有些許不對,因為他一眼望過去,竟然沒找到幾名縣卒。按理來說,沒有縣卒,百姓就容易生亂,可這里卻能維持著相當的秩序,是為什么呢?
他是個聰明的人,很快就想明白了答案,當人對生活懷有希望的時候,是不會自己去摧毀破壞的。眼前這些人雖然貧窮寒酸,但還擁有對生活的希望,這就足夠了。
懷著這樣的心情,李矩再去打量集市上的這些人,果然在他們的眼中找到了神采。他情不自禁地品味著這種神采,并也隨之產生了希冀,不過與這些人不同的是,他是渴望自己能成為帶來這種神采的人。
這時李矩又記起來,據說現任的夏陽長是安樂公世子,在洛陽曾是灼然二品。這不禁讓他產生一絲好奇,想知道是怎樣的人,才能當得起這四個字,畢竟就目前來說,平陽連一名灼然二品都沒有出過。
不過他的這絲好奇很快就落空了。在抵達夏陽縣衙后,他非常遺憾地得知,縣長劉羨有事在外,縣尉張固隨行,目前縣衙由縣丞郤安代管。
郤安見到李矩后很高興,他還記得這個在平陽接待過他的年輕傳舍。聽說張瑜生了病要在夏陽暫時休養,他立刻在縣衙里安排了兩間房舍,一間由張瑜養病,一間則由四名平陽縣吏共住。
而后他去找王醫療來看病。王醫療只待了一小會兒,他切了會脈后,說張瑜就是普通的風寒,用點黃麻散,多休息兩三天就治好了。
三名同僚聽聞后,都松了一口大氣,得知郤安已經派人去煎藥后,便紛紛到房間里歇息去了。但李矩還是有些不放心,就一個人守在張瑜旁邊,一面搓手燒火,一面從懷里掏出一卷書冊,照著火光。
大概過了半個時辰,藥煎好了,由一名藥童送過來,李矩試了下溫度后,便叫醒縣君,給他一口一口全部喂下去。喂完湯藥后,李矩又等了一會兒,見縣君沒有大礙后,這才關門離去。
還完藥罐后,李矩并沒有立刻回房歇息,因為他在縣衙的后院里看到一個棄用的靶場,這讓他有些手癢難耐,就拿出自己帶的弓和箭矢,打算在這里練射。
今年的冬天確實寒冷,在靶場上站住的時候,李矩的手指、腳尖其實都凍僵了。這時他不敢貿然開射,而是先空引活動了一番。直到手指在風中不再顫抖的時候,他終于在箭靶兩百步前站定。用拇指的木扳指勒住弓弦,將箭矢輕輕架上。
這姿勢李矩已經練過千萬遍,僅僅是看了一眼后,他抬弓一放,伴隨著一聲悶響,箭矢不偏不倚,正中靶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