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劉羨卻兩眼一掃,以眼神示意,將這些不滿全部壓下去了。
他回頭長嘆一聲,再對李矩說:“那真是可惜,像世回這樣的奇才,正如錐入囊中,到哪里都能嶄露頭角。我本想沾沾世回的光,看來是沒機會了。”
“不過世回此次路過夏陽,確實幫了我的大忙。等張縣君養好病上路,我會專門給征西軍司寫一封信,陳述世回的功勞。你見到梁王殿下的話,交給他,他一定會有所提拔的。”
李矩拒絕了劉羨的招攬后,本來頗為忐忑。他確實不想待在夏陽,這里實在是太窮困了,不如平陽遠甚。但同時,他其實也非常仰慕這位夏陽縣君,對方談吐中,既有武人的剛健豪爽,又帶有宏雅隨和,實在是讓人心生好感。相比于成為對方的下屬,李矩更想和他單純做個朋友。
此時聽到劉羨如此善解人意的話語,他大為感動,推辭說:“不過是些微末功勞,何足掛齒呢?”
劉羨的態度卻堅持道:“一是一,二是二,我前面不是說了嗎?功過是不能相抵的,今天要是不把功勞記下來,以后就永遠沒人會記得,你才剛剛入仕,千萬不要在這方面謙讓。”
一番言語下,讓李矩更加感動。接下來,劉羨就閉口不談公事了,只和李矩聊一些洛陽的風土人情,然后再詢問平陽當地的見聞。
其實說起歷史的發源,平陽和夏陽還真有緣分,夏陽是春秋時韓國受封的地方,平陽則是三家分晉后韓國的都城。只是平陽地處汾水之濱,在呂梁山和太行山間形成了大片的平原,天然是個富縣,哪怕是在夏陽在前漢最鼎盛的時候,人口也要比平陽少一萬左右。
所以歷代的平陽縣令,基本不需要怎么操心,只要按部就班地熬資歷,基本就能拿出一份不錯的履歷,然后升遷郡守。
不過李矩說起最近,卻難免有些抱怨。他說:“最近我們郡里換了個姓宋的郡守,在郡里橫生爭議,說什么這個人姿勢不對,那個人喜歡喝酒,還有人相貌有礙觀瞻。總而言之,就是以各種各樣的理由把人辭退,實際上就是清除異己,換上自己的親戚……”
劉羨聞言,心中一動,問道:“他為什么這么做,不怕在郡里得罪人嗎?”
李矩皺眉道:“當然得罪狠了,除了皇后他們家,縣里有一半的士族都怨聲載道。”
“我們縣君很不滿,和他吵了一架,說要上奏司隸校尉,將他免職。可我們郡守說,他走了宮中的關系,背后的人姓董,沒有人能扳得倒他!”
“這一句真是可怕,我也不知道那姓董的是誰,我們縣君就嚇得立刻跑到長安來,準備找梁王殿下另尋出路了。”
劉羨聞言,頓時就猜出來,這個宋姓太守應該是走了武安侯董猛的門路,這相當于是借了賈后的勢,怪不得這么囂張。
這讓他不由得搖搖頭,對李矩道:“那張君到長安,恐怕用處也不大。”
“為什么?”
“梁王殿下在長安呆不久,也就是在今年年底,明年年初,征西軍司的領導,恐怕就要換人了。”
聽到這個消息,李矩大吃一驚,一時心亂如麻,對此次長安之行的前途感到憂慮。
而劉羨的心情也不好,他一想到賈謐等人正在堂而皇之地玩弄權術,排擠賢人,重用奸佞,就發自內心地感到不快。
按理來說,劉羨其實應該高興才對。因為他們這樣做是在摧毀晉室基業,也是在自取滅亡,只有這樣,自己才有復仇的可能。可眼睜睜地看著這群人殘害百姓,殘害人心中的正義,劉羨還是感到難以容忍。
這時,他不免想到一個新問題,等梁王離任以后,新的征西軍司中,肯定會有人找自己的茬,那會是個什么樣的人,自己又該怎么應對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