劉羨連忙把手從額頭上放下來,隨口道:“幾個蟊賊干得,一點小傷,已經好得差不多了。”
他又試圖想搶回主動權,說道:“就算要人照顧,何必要你來呢?”
“因為我愛你,夫人也相信我愛你,不行嗎?”
面對這句話,劉羨正式在這場對話中潰敗了。
他當然不會認為,阿蘿是個不會嫉妒的妻子。實際上,任何女性,只要產生愛,都會產生一種獨占欲,非如此就不叫愛情。可阿蘿也就做了這個決定,可謂是犧牲極多。
與此同時,綠珠的犧牲也很多。如今他正在人生最低谷的階段,誰也不知道會遇到什么危險,所以劉羨有時情愿孤身一人。可即使如此,這位女子還是義無反顧地來了。
這都是因為愛情,愛一個人,就想要獨占他,愛一個人,也會愿意為他犧牲。如今兩位女子都表明了這種情感,讓他無法逃避,只能正視。
三年不見了,綠珠身上的清冷感消解了許多,像是被冰雪覆蓋久了的白色玉玦,如今已經吸滿了陽光,似乎含有溫潤的熱氣,又如同一朵蓮花,既不讓人感到遙遠,又不會覺得妖艷。
而她在金谷園上磨礪出來的敏感細膩,也變成了無往而不利的武器,每一句都能剝去劉羨的外殼,讓真實的感動無法隱藏。
綠珠此時已經徹底主宰了談話的方向,她問道:“所以,公子還是想趕我走嗎?”
不等劉羨回答,她自己搶先說道:“可我既然來到這里,就下定了決心,不管你說什么,我都不會離開的。”
話聽到這里,劉羨也覺得自己有些太過份了。他想,這就是自己年少時沖動帶來的債務,自己無法逃避,也確實應該為綠珠負責。他不禁長嘆道:“綠珠姑娘,你真是個了不起的女人。”
綠珠歪著腦袋道:“這是公子對我的嘲笑嗎?”
“當然不是,我喜歡你這一面。”這是劉羨的心里話,他當時去劫金谷園的時候,全然沒想過綠珠是個什么樣的女子,只一個勁想著自己的感受。但現在他卻發現,她在情感上擁有驚人的智慧,這份智慧讓他困惑,但也讓他著迷。
平常人常常希望女性是順從的玩偶,希望愛情是全然忘記理智的沖動,可劉羨并不這么覺得。他認為人不可能不會思考,沒有人會成為徹底的玩物。所以他相信,經過智慧審慎過還無法克制的愛情與沖動,才是真正長久和諧的。
這是母親張希妙留給他的思考,劉羨原本只是將綠珠作為彌補自己對母親虧欠的遺憾與妄想。可隨著這幾次談話,他發現,某種層面上來說,綠珠確實和母親很像。
但綠珠畢竟身份敏感,很多事情他必須和她交代清楚,免得以后引出大麻煩。
“你準備以什么身份在這里?總要跟外人解釋清楚。”
“武陽李密公的三女兒,公子覺得怎么樣?”
“這……可以嗎?”
綠珠微微點頭,說道:“不是開玩笑,托公子的福,我一家被送到武陽后,李家上下待我很好。老夫人愿意認我做女兒,在家譜上寫一個名字。”
“這邊得知公子到夏陽擔任縣令后,李家上下討論了半天,最后就讓賓碩前來,既是為了沿路保護我,也是想來輔佐您。”
“要知道,李家六兄弟在武陽,可是號稱‘六龍’呢!他一定會對您有助力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