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他還很年輕,未來還有更多值得做的事情,他若是做傻事,很多人就毀了。”
“但總要有人做傻事,那就只能我來做了。”
“我會在這里舍棄我的生命,毀掉你唯一的證據。那等他回來,您能拿什么給他論罪呢?”
話說到這里,孫秀再次手足無措了。
他確實是沒想到,眼前這個瘋女人,居然會將事態看得這么清楚。如果真的按她所說,她就在這里自殺,那他唯一能獲得的人證就沒了。
這一趟不僅是白跑一趟,而且是徹底和劉羨撕破了臉,鬧到朝廷上去,他拿什么交差呢?違法調兵,這反而是必輸的官司。
哎呀,這年頭到底是怎么回事?不都是說女人越漂亮,頭腦就越愚蠢嗎?所謂紅顏禍水,像什么褒姒、趙飛燕之流,之所以被這么罵,就是因為她們是沒有政治智慧的蠢貨罷了。
自古以來,能夠又美貌又知曉人心的,幾千年來少之又少,這個女人對人世的透亮,大概只有漢武帝的李夫人能相提并論吧。
只是相比于李夫人的冷靜,這個拿劍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女人,似乎染上了一絲瘋勁,這種瘋勁讓她散發出異樣的魅力,但也讓孫秀由衷地恐懼。
但孫秀還想做最后的掙扎,再次勸說道:“你這是在做無用功!我已經控制了夏陽縣,不管什么證據不證據的,劉羨回來我就殺了他,容易得就像捏死一只螞蟻,你這又有什么用?不過是徒增笑柄罷了!”
“殺了他?”綠珠冷眼看向孫秀,笑了笑,而后徐徐說道,“孫長史恐怕不明白,您來到夏陽,是您飛蛾撲火才對。”
孫秀當然不明白,他無法想象,哪怕劉羨回來,能怎么破局翻盤呢?大漢皇帝的列祖列宗顯靈嗎?如果這真的有用,蜀漢當年就不會滅亡。
但綠珠卻不想解釋了,她陷入了最后的糾結里。
綠珠當然也恐懼死亡,她本來以為自己是無懼于死亡的,她很早的時候就想過死。死亡是每個人都必須經歷的一環,更何況她早就在金谷園看多了。
再美貌的女子,也活不過兩劍,在死后也會腐朽,也會發出腐爛的臭味。在見慣了這種場景后,人很難對生命產生敬畏,反而容易把自己當做腐爛的一份子。
可在離開金谷園后,她發現自己已經漸漸將這些記憶淡忘了,那些平淡輕松又愉快的記憶將不堪回首的過去緩緩覆蓋,讓她重新對生活和未來產生了向往。這讓此時的她明白了一個道理:人在對未來產生希望時,是很難去自殺的。
綠珠將劍鋒貼上自己肌膚的時候,腦海中充滿著各種各樣的不甘,她掃視著這個在黑暗中搖曳著火光的狹小院子,這里也是她傾注了心血的地方,她本以為能在這里待很久,但沒想到,也不過就是短短不到兩年的歲月罷了。
她多希望自己的心靈和肉體都是純潔的,那樣就不會有這么多波折了。
可如果沒有這些,自己還會得到他的憐憫嗎?
房中的聲音一時靜了下來,綠珠在心中做著最后的告別,劍鋒也漸漸切入了柔軟的皮肉,冒出了些許飽滿的血珠。
正在這個時刻,外面突然有人打破了這份平靜,腳步聲焦急又狂亂。
綠珠以為是孫秀的人,她下意識地用了力,血水緊跟著就沿著劍鋒順流而下。
腳步聲同時也嚇了孫秀一跳,他此時知道事態無可挽回,可謂是面如死灰,同時又感到無比的惱怒,他對外大聲問道:“又怎么了?!我不是吩咐了,讓你們別動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