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們上黨的大首領,匈奴后部帥,郝散郝大人,要在今年四月造反了!”
阿符勒的聲音極小,輕若蚊吶,但落在劉羨耳中,卻無異于一聲驚雷。他渾身一顫,幾乎要從榻上跳起來。但他的理智讓他冷靜,并習慣性地扼制住了這股沖動。劉羨閉上眼睛,深深地吸氣,又長長地吐氣,過了差不多十個呼吸,他才將心中的激動給平復下來。
再睜開眼睛,阿符勒已坐在榻上,好整以暇地看著他。
劉羨的神色極為嚴肅,他問阿符勒道:“此言當真?”
阿符勒點頭說:“當然是真的!”
其實劉羨心中早就相信了,只是他內心實在太激動了。
自從出了詔獄以后,他幾乎每天都在盼著哪里有人造反。尤其在前一段時間,他因為孫秀的挑釁感到憤怒和煎熬的時候,真是由衷地希望天下大亂,然后他就可以順勢渾水摸魚,無論是趁勢立功,還是也加入到這個造反大業里,都是可以接受的。只有繼續這樣若無其事的平靜下去,才是不能接受的。
可令他萬萬沒想到的是,就當他的內心好容易已經渡過了這道坎,準備平心靜氣熬日子的時候,阿符勒卻給自己帶來了這么一個大消息。
是這樣的,其實自己根本不需要焦慮,在這樣的時代,有著這樣的朝廷。天下的百姓,今年不反,明年不反,后年也一定會反。只不過在今天,他從阿符勒口中,得到了第一個造反者的消息罷了。
到此刻,劉羨的心情達到了空前的平靜,他再問阿符勒道:“你跟我好好說說,到底是怎么一回事?”
阿符勒笑道:“說也來巧,這里面也有你的一份功勞。”
“我的?”
在阿符勒的敘說下,劉羨漸漸明白了這件事的前因后果。
孫元的行政,在上黨的胡人部族中可以說引起了眾怒。可即使如此,胡人們仍然難以下定決心起事。
首先是地利因素,上黨就在并州最南端,實在太過于接近京畿要害了:往南就是司馬家龍興之地河內郡,往東則是五都之一的鄴城,往北則是并州都督府。一旦造反不密,走漏了消息,立馬就會被晉朝大軍三面鎮壓。
其次是人心因素,孫元雖然暴虐,但到底只在上黨一郡之內。并州的其余地方,尤其是在五部大都督劉淵治下,還沒有到不堪忍受的地步。后部帥郝散曾經數次暗示劉淵,希望得到他的支持,可劉淵不置可否,既不肯定,也不否定,顯然是打算置身事外了。這讓上黨的胡人們心里沒底。
第三則是歸宿問題,若要起事,該到哪里去呢?身為五部大都督的劉淵不愿意接納,難道要北上去投奔拓跋鮮卑嗎?這不失為一個選擇,可中間隔著并州都督府,其道路必定艱險萬分。又或者豁出去了,直接南下去打洛陽,這講出來也讓人感到好笑。
所以在去年年種的時候,上黨胡人還在左右搖擺,拿不定主意。
但在年底的時候,發生了兩件事,促使他們下定了決心。
第一件事,是孫元的暴政變本加厲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