由于孫元這兩年在壺關的竭澤而漁過于成功,這條著名且繁華的商路已經成了昨日泡影,人流不再,雜草叢生,甚至連老虎和狐貍都多了起來。
可孫元對此極不滿足,他一面不愿意放棄在滏口陘的路卡,一面又要在上黨南部的天井關設卡。要知道,天井關的道路遠不如壺關好走,周圍峰巒疊嶂,溝壑縱橫,古隘叢峙,形勢可謂險峻,因此又被稱作為羊腸坂。所以自古以來,除非是動兵用武,很少有商隊從這里走。
但因為壺關難過,一些胡人部族不得不鋌而走險,從天井關出到河內、洛陽等地行商求生,以期賺一點辛苦錢。
結果孫元又在這里增設路卡,不交稅不放行,等于是徹底斷了大家的活路。被攔的第一批胡人群情激憤,想要鬧事,結果直接被孫元全部收監,幾十個人被打了一頓后吊在關口示眾,然后遭遇一場風雪,天寒地凍的,直接將這些人凍死了。
這件事傳到郡內,胡人們都大受震撼。都以為這樣下去,造反是死,不造反也是死,不如殺了孫元跑路,好歹還算是給死去的人報仇了。于是就這么下定了最后的決心。
而第二件事,就是傳來了征西軍司成功招安郝度元的消息。
郝度元本來是匈奴后部帥郝散的親弟弟,兩人都是上黨匈奴中有名的英杰。只是在前任后部帥郝野宰去世后,郝散繼承帥位,而郝度元不甘屈居郝散之下,說要闖下自己的一份天地,便領著自己手下的幾百人離開上黨,再也不見蹤影。
這些年上黨匈奴并不是沒收到過郝度元的消息,但只聽聞個大概,說他發展得不錯。但具體到底是什么情況,此時還是第一次知道。
當大家得知郝度元在朔方站定了腳跟,被征西軍司大力招撫的消息后,上黨匈奴頓時有了方向,他們打算起事之后,就舉族西遷,數萬人來朔方投奔郝度元。
聽完阿符勒的敘述后,劉羨已經完全明白了這次起事的前因后果,心中不免有些失望。
因為按照上黨諸部匈奴的計劃來看,與其說他們是在起事,不如說是在準備逃亡,并不如劉羨預想中的那樣轟轟烈烈。
但劉羨很快又擺正心態。他想,歷朝歷代的統治里,第一個造反的肯定規模不大,這很正常。而有了第一個就會有第二個,第三個,自己也沒必要這么心急。
而阿符勒說了這么多,嗓子都講冒煙了,正在一旁猛灌涼水。劉羨等他喝完后,笑問道:
“你賣給我這個消息,是指望我做些什么?和你們里應外合嗎?”
阿符勒聞言,接連咳嗽了幾聲,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劉羨,打著嗝道:“劉懷沖,我記得你沒這么愚蠢吧?這事一看就蠢得無可救藥,難道要我混在一起找死嗎?”
“哈哈,你覺得你的這些同鄉們蠢?”
“蠢,當然蠢!如果是我,就寧愿帶著這些人去打洛陽,成不成另說,至少轟轟烈烈!而跑到朔方這苦地方來,餓的時候,搶糧食的地方都沒有,餓死的時候,根本沒有人在意,也成不了什么大事的。”
還真是阿符勒能說出來的話!在旁人看來最不可能實行的路線,反而是他最樂意實行的路線。劉羨笑道:“人還是不要總想著轟轟烈烈,也要想辦法好好的說。”
他本意是轉移話題,不料阿符勒還揪著這個話題不放,繼續闡述自己的思想道:“嗨,也不是只為了轟轟烈烈。你別看這年頭還風平浪靜,但實際上啊,我看到處都是想渾水摸魚的野心家。大家只是在等待一個機會,一個借口罷了。”
“洛陽的朝廷在,大家就還裝裝樣子,聽一下朝廷的調令。但若是朝廷出了事呢?天下會有多少人愿意去洛陽救朝廷呢?我看也是說不好的事情。所以說,照我看,若起事,打洛陽才是唯一的生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