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就開著吧,我吹著風清醒,好想些事情。”
蒼頭這才明白會錯了意,一時有些尷尬,連忙退下去了。而薛懿則回到原來的狀態,似乎在回憶什么,又似乎在思考什么,就像一棵凋零的枯樹,反而會在風中產生出更多的共鳴。
作為河東薛氏的家長,薛懿有四個兒子,老大薛勇,老二薛雕,老三薛興,老四薛云。原本薛懿將家族復興的希望寄托在老大薛勇身上,但只能說,天有不測風云。老大薛勇因為參與進政變,過早離世。導致薛懿近些年心態大變,一年間頭發全白了,而后他又召喚在解縣當縣丞的二子薛雕回來,讓他辭官主持家務,一轉眼就是三年過去了。眼下的河東薛氏,看似風平浪靜,但某種意義上,也處于風口浪尖。
過了一會兒,次子薛雕急匆匆地回來了,他的腳步聲急促如雨,即使在風與葉的協奏曲中也顯得短促有力。但很快,在走過走廊的拐角后,他的腳步慢了下來,漸漸輕至無聲。
等到房門口的時候,他脫下靴子,到房內的席墊下跪坐,一個強壯堪比虎狼的漢子,坐姿卻端正如一個古板的文士,顯得非常怪異。
薛雕主動開口說:“父親,縣君那邊已經和我們縣里的幾個士族談過了。”
薛懿微微坐正,抬眼問道:“哦,陳縣君那邊怎么說?”
薛雕低下頭說:“陳縣君說,雖然夏陽令傳來了上黨生亂的消息,但是征西軍司那邊還沒有正式的公文,也不好說上黨那邊出亂子,就一定會影響到我們這里。所以他的意思是,讓我們再等等看,不要輕舉妄動。”
薛懿聞言閉上眼睛,沉默片刻后,問薛雕道:“叔達,你怎么看這個事?”
薛雕理了理思緒,回答說:
“如果真的如夏陽令所言,上黨那邊的后部匈奴舉族作亂,這可是新皇登基以來,從未有過的大事,再怎么小心也不為過。更何況,匈奴后部帥郝散與朔方巨寇郝定遠還是兄弟,一旦匯合,河東定然阻擋不住。”
“可現在的問題是,現在只有夏陽令收到了消息,郭府君、陳縣君這邊都沒有收到命令,最多是一些可有可無的流言。我方才在縣府里問了其余幾家,像諸葛預,馬肅、龐象他們,也都是聽夏陽令說的,沒有得到自己的消息。這就很不好辦了。”
“您也知道,夏陽令這兩年頗行仁政,周圍郡縣的百姓紛紛往夏陽遷居,弄得我們這邊的縣君府君政績不好,對他很有意見。如今如果再聽了他的建議,提前讓大家往馮翊去避難,也不知又有多少人要流往夏陽,也影響到縣里的稅收,所以他們很不情愿。我們恐怕也動搖不了他們的想法。”
原來,在得到上黨生亂的消息后,劉羨除去第一時間向征西軍司上報以外,也向平陽、河東的所有郡縣都發布警告,提醒他們做好防御之余,最好到馮翊郡暫時避難。
但目前看來,這個警告并沒有起到他設想的效果。
薛懿問道:“那以你的看法,小主公這次傳信,有幾分可信呢?”
“當然有九分可信。”薛雕很自然地抬頭回答道,“夏陽令就任以來,一言一行,無不是有的放矢。他說三月剿賊,就是三月剿賊,他說龍門渡免稅兩年,至今仍然免費,更別說為了百姓,即使被強權施壓,也不動搖分毫,都說明他是一個極有信義的人,沒有一定把握,他是不會這么說的。”
“而且季達也在夏陽那邊,他也傳信過來說,確有其事。再怎么說,季達總不會騙我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