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華搖頭嘆了口氣,將手中的落葉扔下,跟隨著賈謐的腳步繼續攀登山路,繼續道:
“況且,有老的一輩人腐朽,也才有新的一輩人成長,國家的重任,永遠在年輕人身上。”
賈謐的臉色卻不是很好,五年時光一過,使得他的棱角略有分明,原本濃重的陰柔氣質因此淡薄了一些,但長時間的大權在握,又使得他的神采更加張揚,容貌的姣好猶如春花一般明媚綻開,更讓人覺得美麗。此刻他微蹙柳眉,仿佛有楊花拂面,令他不耐煩道:
“可麻煩也是一樣,老的麻煩被割下了,沒過多久,新的麻煩又長了出來,真是讓人惡心。”
雖然沒有明說,但張華和石崇都知道,賈謐說的是現在正在朝堂上鬧騰的這些年輕宗室們。這些時日里朝廷的紛爭令他心煩,所以才會到此處來散心。
可眼下看起來,金谷園的秋景并不足以讓他心曠神怡。
三人沉默了片刻,等賈謐走到后山的山頂,看見下方的金谷園庭院,他倚靠在一棵梧桐下,說道:
“張公,有沒有辦法除去這些宗室?”
答案是一片沉默。很顯然,張華不可能想出什么辦法去除去如今的宗室。西晉的宗室雖然仍受到較大約束,但也都是無可置疑的實權宗室。王公加起來不下百余位,如果沒有合適的理由,拿其中一個開刀,剩下的都會起來抗議,這無疑是一股驚人到足以顛覆朝廷的力量。
話說出口,賈謐也知道自己妄言了,他隨即當這句話沒有說過,從樹枝上采下一片梧桐葉,又問道:
“唉,張公,你說這次派遣的宗王人選,到底是誰比較合適?”
這次張華開口了,他低眉答道:“當然是梁王最合適。”
“那個老糊涂?他真能帶兵打仗?”
“國家本就不指望藩王能帶兵取勝,之所以要宗王坐鎮,無非是確保朝廷對各地軍鎮的影響力。從這個角度來看,梁王的優勢很大。”
說起司馬肜,賈謐對他的印象是一個竹竿式的枯瘦老頭,并無其他感想:“很大,怎么個大法?”
“梁王殿下此前在軍鎮中頗有資歷,和很多將領都相熟,他雖沒有真正打過仗,但至少也操持過一些軍務。這使得他既能穩定軍中將領的團結,同時也知道底下軍隊的決策,不至于脫離朝廷掌控。而且他輩分極高,是宣皇帝的八子,宗室們也沒法反對。最重要的,是他沒有野心。”
“沒有野心?”
“對,梁王殿下今年已經六十六歲了,年事已高,沒幾年好活了,而且他沒有子女。如果以他出鎮關中,無論他在平叛中立下什么功勛,都不能傳給下一代。所以即使朝廷分給他一些權力,要不了幾年,也能收回來。這是對您,也是對皇后殿下最好的選擇。”
“原來如此。”
賈謐想了想,對張華說道:“那就選他吧。”
話音一落,石崇就彎著腰遞來一顆柑橘,對賈謐笑道:“話說回來,敢問魯公,這次出征的兵將,人選選得如何了?”
賈謐看了他一眼,接過柑橘,一邊剝一邊回答道:“這次關中鬧成這樣,我也不可能隨手處置,選將的事情已經定下來了,你就不要想著能去撈錢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