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是自那時起,周處在心中立下了誓言,他一定要做這樣一個人,能讓見到他的人都笑顏以對。他一直踐行著這樣的理念,只是不知道從何時開始,他自己的笑容越變越少了。
在朝堂之上,想要獲得身邊的人支持,是否就違背了自己昔日的誓言呢?再一次欺騙了那些相信他的父老呢?
因此,即使當周處意識到自己在走一條絕路,他也并不后悔。眼下如今這一刻真的到來了,他很平淡地就接受了這一事實,并開始做向六陌進軍的準備。
六陌,顧名思義,是位于好畤縣西北面的一處交通要道,西北面由三道土塬分出四條山徑,東南面則由泔水分為兩岸兩條道路,由這六條小徑匯聚在一起,就叫做六陌。
六陌距離好畤縣不過十六里,距離叛軍的大本營乳峰,也差不多有十五里。兩軍到了這個位置,可以說是近若咫尺,只需要一個時辰,雙方的主力就能支援殺到。
這也同樣意味著,如果能將這個地點搶占下來,就能進一步壓縮和封鎖叛軍的活動空間,為晉軍獲得戰略上的主動權。
事先斥候已經探查過了,活動在六陌地區的叛軍大約有一萬人,雖然人數是周處軍的兩倍,但是軍隊的裝備與素質都不如周處,若是處理得當,還是有一定勝算的。
但這僅限于叛軍主力不出擊的情況下,若是叛軍主力出動了呢?那就要看晉軍的主力是否會增援了,若是己方沒有援軍到來,那就是真正的必死之局。
周處自覺視死如歸,但想到麾下調來的這五千荊州子弟,確實都是個頂個的好漢,還是有些不甘心:他們何其無辜?怎么能因為自己而送死呢?
所以他在進攻前,還是去求見了梁王長史盧播一趟,做了最后的一番努力:
“進攻六陌一事,在下不敢推辭。只是此地位置敏感,必然會牽扯到整個戰局。我率軍與敵人血戰時,敵人必然會呼叫援軍,若殿下事先在六陌西面設伏,說不得能取得奇效,還望長史將此事通報殿下。”
盧播自然是滿口答應:“你放心,殿下對此戰關注之至,建威是先鋒,你的要求,他定然無所不允。”
周處哪里會信?他只是盡可能地給出自己的方案,希望怎么都不至于落到最壞的局面罷了:
“若殿下覺得此計有風險,最起碼要分派一軍,確保我軍后路。如此一來,即使我軍前方作戰不利,至少也能退出來,周處死不足惜,但將士們是忠于朝廷的。死一人沮百人,亡一軍沮十軍,請殿下不要令全軍上下寒心啊!”
盧播聽了還是毫無反應,只說:“建威未免太悲觀了,您是天下名將,哪有未戰先怯的道理?您就放心地去做吧!梁王殿下自然會照顧您的。”
話說到這個地步,即使周處明知道對方是在敷衍自己,卻也無可奈何,只能就這樣結束了對話。
轉眼就來到了約定的出戰之日,這一日天還蒙蒙亮,建威軍內的士卒如往常般蘇醒,正準備起灶造飯的時候。盧播就匆匆打馬而來,向周處催促道:
“建威,都已經是這個時辰了,怎么還未出發?”
“士卒尚未用膳,用完膳后,便立刻啟程。”周處答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