劉羨嘆著氣道:“我是北地太守、你是秦國內史,本就負有保境安民的本份,若不是為了聽從朝廷的指令,討平賊寇,我們就不能離開郡國。按照世容所說,我們前去涼州,不就是犯下了棄境瀆職之罪嗎?朝廷是絕不會允許的!”
說到這里,眾人才反應過來,之前他們是在按照一個純粹的軍事問題來思考,但實際上,這還是一個政治問題。若是獨自脫離征西軍司前往涼州,事后會不會被梁王推諉,把戰敗的罪名推到他們頭上?大家在心中暗自衡量,覺得確實是很有可能的事情。
李含的面色也不太好看,但他也知道,這是原則性的問題,的確不能小覷,可他又有些不甘心,問道:
“非常時期,不可用常理來論,去涼州還有生路,去他處不是死路一條嗎?”
“當然還有別的生路!”
劉羨沉思已久,從地上拾了一根木棍,在沙土上畫了一條由西向東的線,指著南邊回答道:“正如世容兄所言,我們若是去長安,路上必定會與胡賊撞上,這里確實不是生路。”
他將木棍指向線的北面,敲了敲,說道:“可若是我們不去長安,去北面呢?”
“北面?”索靖摩挲著下巴沉思片刻,隨即意識到劉羨所指,問道,“你指的是去北地郡?你那兒?”
“是這樣。”劉羨頷首道,“我們可以沿著子午嶺從西北邊穿過去,快馬加鞭,晝夜兼行,應該只需要兩到三天,就能抵達北地郡境的泥陽。”
但李含隨即嗤笑道:“這哪里是生路?雖然解了燃眉之急,但從長遠來看,我們既然不能與長安主力匯合,叛賊又拿不下長安,那就必然會席卷渭北,到時候他們調兵來打北地,莫非你指望長安會派出援兵嗎?若是洛陽朝廷不派出援兵,他們寧愿在長安老死!”
劉羨也認同這個觀點,但他從來沒有幻想過長安會派出援軍,而是辯解說:
“這不重要,我想要的是另一支援軍。”
這句話令所有人都訝然了,不禁齊聲道:“還有援軍?”
劉羨將木棍指向更北邊,說道:“別忘了,這次的胡人之亂到底是怎么造成的,不就是拓跋鮮卑西征所導致的嗎?我們回到北地后,可以派使者進入朔方,向拓跋鮮卑請求援軍。”
眾人恍然大悟。由于過去的歲月里,朔方一直是無人管理的混亂區域,所以大家一直將其當做不毛之地,并未放在戰略全局內進行考量,可現在劉羨一經指出,他們才恍然想起,現在的朔方已經由拓跋鮮卑控制了。
別人或許對拓跋鮮卑的實力不了解,但見過拓跋猗盧的劉羨知道,這是一股可以動用十萬騎兵的武裝勢力,遠比現在的征西軍司與叛軍強大。只要他們愿意加入戰爭,叛軍是絕無可能獲取勝利的。
索靖明顯已經有些心動了,只是還有些許疑慮,把劉羨拉到一旁,低聲問道:
“懷沖,你和我說實話,要說服拓跋鮮卑出兵,你有幾成把握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