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得知叛軍大舉返回渭北的消息后,索靖第一時間就回到了泥陽,他此時和劉羨站在一起,俯瞰對面叛軍的布置,發自內心地對劉羨感慨道:
“齊萬年確實是胡人中難得一見的人物,每和他對壘一次,就會發現他的水平有所精進。”
“此前入關的時候,讀解系寫的戰報,說齊萬年御下不嚴,時常有士卒散逸逃走。若不能占據天時地利,就不敢與人對敵,也無法取得勝利。”
“扶風對陣的時候,說是六陌之戰的時候吧,他的軍隊就已經能做到退而不亂,敗而有度了。即使一時失利,士卒也會跟隨大軍行進,這就是大將之風。”
“到了眼下,接連大勝,人數又有優勢,他軍中應該有驕氣。但我現在看過去,發現各部之間秩序井然,哨兵和衛隊來回巡游,竟然沒有松懈。這是又進了一步啊!”
劉羨對此也深感贊同,他現在望過去,只見遮天蔽日的陰云下,叛軍已經至東、南、西、北四面包圍泥陽,軍容甚是嚴整,旗幟獵獵,甲士如云,與此前征西軍司的老兵們相比,幾乎看不出差距了。
但作為即將被近十倍兵力圍攻的守城方,劉羨并不感到悲觀,因為泥陽的地理位置之優越,是不會因對方的兵力優勢而有所減弱的。
泥陽所在的土塬名叫底石塬。因山塬的北面與喬山山脈靠近而得名,其間僅有一條山徑可以通過,基本無法駐軍。塬東與塬西其實也沒有多大的空間,僅能讓數千人在這里展開,無法形成致命的攻勢。唯有城南處較為平緩,可以容納上萬人,也就是天然的主攻方向,這也就意味著,劉羨只需要把精力多放在城南,就足以應對攻勢了。
齊萬年顯然也明白這個道理,所以他并不急于攻城,而是在駐扎營壘的同時,先派人到城下喊話。
來的是他的族人齊貴,齊貴并不廢話,拍馬到城門前,指名道姓地要見索靖、劉羨、李含的其中一人。等劉羨探出頭做出回應,他立刻說道:
“劉府君,我們陛下和您也是熟人了,當年在黃崖集相見,何等快樂?數年一別,甚是想念!今日與府君兵戎相見,實非我主本意。劉府君乃是英雄之后,又是當世賢達,卻飽受晉室猜忌,何苦為他們賣命!”
“我主乃世之英雄,求賢若渴,最是愛惜人才。如今率領十八萬大軍來此,卻不忍動兵,為何?無他,就是欣賞您的才能啊!只要您愿意打開城門,向我主投誠,我主愿意以國士之禮對待,仍舊做北地太守,等到以后我主入洛了,封侯封王,也不無可能。這還有什么好猶豫的呢?”
“聽說與您在此地的,還有兩位清流,一位是隴西李氏的俊彥,一位是敦煌索氏的賢望,也都被晉室排擠。我主也一視同仁,只要投誠,一律重用!”
平心而論,以齊萬年目前的環境來說,這個條件還是有誠意的。可惜,劉羨并不認為齊萬年有勝算,他當即回答道:
“既然知道我是劉羨,我作為堂堂華夏男子,怎么會做投降將軍呢?”
又說道:“眼下我城池牢固,兵餉有余,攻者徒勞,守者安逸。守城半年是游刃有余,怎能你大軍一到,我片瓦不傷,就直接投降的道理?你們這些逆賊,若是攻城不下,等我們援軍過來,你們就會都死在這里,想投降也不可得了!”
齊貴無奈,只好把劉羨的回復轉告給齊萬年,說道:“我看這個劉羨意志堅定,應該不會輕易投降的。”
齊萬年聞言,先是哼了一聲,隨即冷笑道:“不見棺材不掉淚,既然如此,那就讓我見見他的本事吧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