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來正如孟觀所說,這將是一場前所未有的大賭博,一旦成功,就將名留青史,如果因為自己執行不力而失敗,劉羨是斷然不能忍受的。
二來他相信朋友,如果不能把真心托付給別人,自然也很難得到別人的友誼。就目前來看,孟觀冒的風險更多,一個愿意把風險扛在自己身上的人,當然是一個值得信賴的朋友。
好在就目前來看,一切變化都還是正常的。
劉羨日行七十里。開拔后的第一日傍晚,他們渡過涇水,沿路遇到的所有胡人斥候及部落,在看見北路晉軍以后,都不敢靠近,紛紛向左右避讓。第二日抵達好畤,此時的好畤已經成了一座空城,但有一些胡人還沒來得及搶收,導致周圍的田野里有不少成熟卻沒有收獲的粟米。劉羨約束軍隊,沒有去踐踏田野,而是主動在城南十里的一片平地歇息。
第三日,當孟觀率上谷營在郿縣沖殺時,北路晉軍抵達美陽城北的漆沮水畔。這里距離郿縣已經很近了,走最快的官道,大概只需要八十里。但此時的美陽城內,也有數千名叛軍在駐守。劉羨并沒有急于行軍,而是在這里稍作等待,一面派斥候去打探周遭的消息,尤其是叛軍主力的動向。畢竟美陽再往南二十里,就是齊萬年主力所在的武功。
在第四日整整一日,劉羨都沒有動作,而是繼續監視武功叛軍的動向,也去打探郿縣的消息。
這是最關鍵的一日,如果叛軍沒有回軍郿縣,或者孟觀沒有在陳馬原站穩腳跟,那就失去了在陳馬原合戰的條件,孟觀就只能來與劉羨匯合,轉而去武功城前耀武挑釁,以此來創造新的合戰可能。
不過奇怪的是,劉羨心中的忐忑越來越少了,剛出發時的不安,到達這一日與敵方近在咫尺的時候,已經接近于消失。看來,隨著時間的推移,自己也越來越能夠舉重若輕了。
反而是周圍的部下感到有些緊張,因為他們也沒有打過這樣的仗。李含這樣的人尤其感到奇怪,他還沒有見過這么不怕死的大將,忍不住親自來問劉羨說:
“元帥的計策是真的嗎?莫不是誆我們做誘餌吧!”
這時孟平就在劉羨身邊,他最為崇拜自己的父親,聽到這句話,當即忿忿不平地對斥責李含道:
“我家大人豈是這樣的敗類?他若要這么做,我又豈會在這里?李府君不要以己之心,度人之腹!”
這句話駁得李含啞口無言,其實他內心覺得,官場里的人什么道德都沒有,什么腌臜事情都干得出來,只是這到底不好明面說出來,于是笑笑也就過去了。
這件事倒給了劉羨靈感,他干脆讓孟平此時去麾下各部勞軍。借機向將士們宣布,元帥之子就在軍中,以此來安穩人心。
等孟平回來的時候,恰好東西兩面的斥候也都回來了,他們帶回來了好消息:
孟觀已經成功在陳馬原駐營。武功的叛軍正在大規模往西邊調動,聲勢非常驚人,幾乎是傾巢而出,就連美陽城內的胡人,除去少部分還在監視劉羨所部外,其余人皆已棄城,加入到西行的行列中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