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時卷起了一陣風,將地上的蒲公英吹散,無數潔白的種子在風中飄揚,好似一場霰雪飛起。孟觀一揮手,身邊的隨從立起象征著宿衛營的黃龍旗,高聲吹響號角。
寥廓的角聲奏響在天地之間,而上谷營的戰馬們邁開了腳步。
第一步響起,整體大地都咚得一震,仿佛平地炸開了一聲響雷,隨后是第二步,第三步……猛烈的馬蹄聲便從響雷化作了無邊的浪潮,向著他們進攻的方向漫延出去。
上谷營第一個進攻方向是西面,因為西面的叛軍人數最少,陣勢也最為薄弱。
負責此處的胡人首領是氐人蒲元,他此時正對著朝陽,見晉人鐵騎飛馳而來,晨光與鐵甲的光芒一同泛濫,真是耀目不可逼視。那些剛剛完成列陣的胡人們更是倍感惶恐,感覺自己在和下凡的天神作戰,持刀的手都在止不住地脫力發抖。
蒲元知道大事不妙,但他更知道此時如果喪膽撤退,將會徹底淪為屠宰的羔羊,所以他強行鼓舞勇氣,對族人們朗聲說道:“不要怕!他們來了就放箭!我們人多勢眾,總能殺死他們!”
這些話是有道理的,可就連蒲元自己,在說出這些話的時候,嗓音卻離奇地變得沙啞。不管平日里大家如何號稱自己漠視死亡,等到死亡真的降臨到自己頭上,又有幾人能保持平常心呢?
至少直面上谷軍的氐人不行,因為他們憑直覺感受到,自己沒有任何獲勝的希望。
在上谷營距離他們還有上百步的時候,有一個張弓的氐人忍不住心中的恐懼,失手向前射箭。隨后引爆了周圍數排人的恐懼,一輪箭雨向前飛射而出,卻噼噼啪啪地插落在草坪上,任憑甲騎從中踏過,這讓他們白白少了一輪射箭的機會。
而當他們射出第二輪時,大家不免驚恐地發現,箭矢打在這些甲騎身上,簡直如同雨水打過,叮叮當當的一群碰撞聲過,除去個別不幸的人被射中了頭部,跌下馬外,大部分甲騎堪稱毫發無傷,只有少部分箭矢插在甲胄之間的縫隙里,但也沒能使騎士喪失戰斗力。
這時,騎士們將長長的馬槊舉起,槊尖朝著前面,形成了一座陰森森的死亡森林,麾下的烈馬已然發怒,馬上的騎士更是熱血沸騰。
終于,這支背負著晨光的騎軍撞上了叛軍。
就像是快刀切過紙面,或許還要更輕松一些,上谷騎士們輕松地撕裂出一道駭人的破口,并理所當然地將整個西面叛軍鑿穿。而在他們身后,是一堆難以分辨的尸體。他們先是被長槊切開,隨即被馬蹄踏碎,鮮血以最快的速度從肉體中壓榨出來,匯聚成了一條血腥的紅色溪流。
上谷營僅僅一個沖鋒,叛軍就減員了約有兩千余人,氐人首領蒲元也隨之戰死。
但上谷營還沒有停步,他們在踏出一條血路后,黃龍旗在空中劃過一個優雅的半弧,騎隊也隨之跑出一個大的回旋弧度,將整個進攻方向調轉過來。這一次,他們將背西向東。
此時孟觀可以看到,整個胡人大軍的陣型都變得散亂了,再也沒有規整的橫排。西面的叛軍陣型是被他們沖散的,而東面和南面的叛軍陣型則是由于上谷營的調動。
大部分人以為孟觀是要領騎兵從薄弱處突圍逃跑,所以他們向西奔行追擊。但他們的判斷是錯誤的,錯誤的地方有兩點。一個是西面的叛軍不可能阻擋孟觀,另一個則是孟觀就沒想過逃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