雖然有些東西聽起來很離奇,但很顯然,人生就是這樣。現實是由一種不可預料的語言書寫的,它的內涵叫做沖動、盲目、意外,人苛求用理智來推演生活,可實際上理智在復雜的生活面前卻顯得愚昧。故而離奇才是常態,是人的邏輯欺騙了自己。
真實的人生充滿了離奇,這也是謊言所編織不出來的。
想到這里,他們心中也生出不可抑制的狂喜。
雖然不可置信,但他們卻無法不讓自己相信這個可能,哪怕這些年來,他們無數次自認為殺死了這個想法。
時隔多年,他們居然會在這種時候遇到舊主,這是何等的機緣巧合?簡直稱得上是天意了!
等劉羨說完,為首的老人已經起身走到面前,連忙解開劉羨手上的繩子,然后用火炬照著劉羨的面孔,一絲不茍地上下打量,就像一個孑然一身的浪子,突然找到了遺失多年的童年珍寶一樣。嘴角的笑還沒有形成,眼角的淚就已經滴落下來了。
但他強忍著把嗚咽吞下去了,又退后打量自己,這時才恍然發覺自己衣衫不整,有些難為情,但也顧不上了,他鄭重其事地對劉羨拜倒,就好像在腦海中演練過上千次般的一絲不茍,而后道:
“臣,大漢臨邛都護軍司馬,耿會,拜見殿下。”
耿會跪下后,其余人也齊刷刷一片跪下,一面口頌殿下,一面向劉羨拜禮。
也就諸葛延有些猶豫,想說些什么,但最后也還是跪下了。
這拜禮實在太沉重了,劉羨自覺無法承受,但也知道無法阻止,于是再次跪下來,向他們還以拜禮。
雙方都悲喜交加,熱淚盈眶,良久后,他們才又站起來相互對視。
耿會用手背擦著眼眶,對劉羨說:“殿下,我等無能,竟不能殺賊御敵,令您受亡國之辱,至于今日!”
劉羨也哽咽道:“耿公何出此言?諸君的節操堪比蘇武,是我家對不起諸君。之所以我還能在洛陽安身立足,不就是靠諸君的奮戰嗎?”
這才是劉備子孫該說的話!這么想著,又叫眾人落淚了,但一位名叫馮權的漢人說:“大家為什么要哭呢?這不是天大的高興事嗎?要笑啊!以后我們又是有君國的人了!不再是不知去處的野狼了!”
這話語止不住淚水,但也終于令他們的笑容露了出來,可以說,這是這三十年來,他們笑得最開懷的一次。
耿會對劉羨說:“殿下,您知道嗎?這么多年,我有很多話題想和您說。”
“不要緊,不要緊。從現在開始,我將和你們同生共死。”
劉羨先是摸著良心對他們鄭重發誓道,而后又寬慰他們說:
“但接下來的時間還有很長,無論有什么話,以后你都可以一句一句地和我慢慢談。”
“不過現在,希望你們能暫時待在這里,我要和這個阿蝶姑娘先上去。不然我們離開的時間太久了,會讓人發覺出異樣來,等明天天亮了,我再悄悄來找你們。”
雖然劉羨也很好奇,他們這段時間是怎么走過來的,但今天的這個意外確實太意外了,若是不好好處理,可能會造成越來越多的意外。
至少,自己身旁的這個少女還是白馬氐的大小姐,要是不讓她完完整整地回去,恐怕楊茂搜真會發瘋的。
只是劉羨又有些不安,才剛剛相認,就又要分開,他不知道大家能不能這么信任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