尚柔其實也有同感,雖然在信件中,丈夫常常流露出思鄉的情感。但她知道,這種情感只是暫時的,他有著更加宏遠的目標與事業,這既是他與生俱來的責任,也是他揮之不去的夢魘。安樂公世子從來不屬于曹尚柔,但曹尚柔卻是屬于他的。
她頷首起身,對費秀道:“我知道的,伯母,我早就做好準備了。”
費秀露出欣慰的神情,捏了捏尚柔的手,輕輕道:“那就去接他吧,家里今天已經備好了菜,就等著他回來了。”
“那承祚公的病情,也就麻煩您了。”
“小事,小事,家里的事我都會管的,你快些去吧。”
這么說著,尚柔被推出了臥室。
此時府上的蒼頭侍女們都正忙碌著。阿春正領著侍女們開始打掃后院的庖廚、廂房、走廊,同時還燒了一大桶熱水;瘸子來福則和王七蹲在一起喘氣,他們剛剛殺了一只成年家豬,放干了熱騰騰的血,等會就要將這只豬大卸八塊;車夫朱浮還在馬廄里搬運馬料,他還記得,公子坐下的那只翻羽馬,可是只吃麥豆的貴種。
廳堂里,府里的親戚們也都齊聚了。他們或坐在席位上,或站在門廊處,相互話著家常,不過臉上都帶著些心不在焉,顯然,眾人都在等待著同一個人。見曹尚柔出來,眾人無不眼前一亮,此時的尚柔身著對襟紫絲流仙裙,腰系淺白色羅紗束腰,腳穿熏香風頭履,真可謂是神仙中人。
二伯母王芝見她出來,直接拉著尚柔的手道:“準備去白馬寺接人了?要不要我與你作陪?”
尚柔微微搖首,說道:“辟疾來信的時候,說是應該是今天,但也不知道路上有沒有意外,也不一定能接到人,我去等就好了,家里的事就麻煩您了。”
“可現在世道不算太平,你一個婦道人家,只有朱浮陪著去白馬寺,恐怕不太合適……”
“我約了上谷公府的管夫人同去,您不用擔心。”
“那就好,那就好……”
在曹尚柔剛剛嫁到安樂公府的時候,府內的族親們還有些介懷。畢竟曹劉兩家聯姻還是過于匪夷所思,也害怕尚柔有高門大小姐的脾氣。但這些年下來,曹尚柔為這個家付出了多少,家中人都有目共睹。賈府打壓之下,明明能在娘家的幫助下全身而退,卻偏偏愿意在安樂公府共患難,數年獨守空房,經營家業,不是常人所能做到的。故而闔府上下再無疑慮,這些年來,劉羨不在家,仍多以曹尚柔的意愿為主。
曹尚柔最后向安樂公劉恂行了禮,告別一聲后,她再戴上一件帶有黑紗的斗笠,坐著牛車離開了門前小巷。
正如此前所言,她先去了上谷公府。通報后未久,孟觀的妻子管氏也從府內調了一輛牛車,與尚柔并行出發。
管夫人今年四十有二,雖是五個孩子的母親,但仍算得上風韻猶存。由于這次孟觀是率軍平叛的主帥,又和劉羨有情誼,故而近數月來,尚柔常常來上谷公府上,向管夫人打聽前線的消息,一來二去,兩人便熟識了。
由于門第提拔得太快,管夫人也有如孟平一樣的煩惱,因是寒族出身,高門的圈子踏不進去,下面又有一大堆親戚過來攀附,不能信用,這讓她深感寂寞。在與尚柔相熟以后,她發現尚柔出身名門大家,素養極好,又和自己家關系匪淺,立刻便喜歡上了尚柔,將她引為閨中密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