沒過幾日,太子令劉羨入東宮率領衛率的消息傳開了。一般的衛率,手下在一千宮衛到兩千宮衛間不等,而劉羨領三千衛率,位在諸衛率之上,可以說是東宮第一武官。而如今太子得勢,東宮諸官的地位也水漲船高,劉羨的人氣也因此水漲船高,頗有些炙手可熱的意思了。
蕩寇將軍府內的幕僚們都很高興,他們本以為會跟隨劉羨無所事事一段時間,不料也就過了兩三個月,竟然也隨之雞犬升天了。等江統把衛率的名簿搬過來的時候,桓彝笑得合不攏嘴,當即就拉著劉羨去東宮清點人數。辦好交接手續后再回來,府內門庭若市,郗鑒喜氣洋洋地與劉羨說,堆積的名牒都有三尺高了。
可拿過來一看,名牒里面的人物有大半劉羨都不認識,可見基本是市儈人物,也懶得去結交,就把應付的事情轉交給傅暢了。
他是靈州縣公傅祗之子,哥哥又是駙馬,旁人都要高看他一眼,加上他能說會道,性情灑脫,因此應付得很好,不管來者身份高低,都能讓對方滿意而歸。而與這些客人相處后,傅暢從中挑出自認為杰出的人士,再介紹給劉羨認識,這些人也確實實至名歸,這大大節省了劉羨的時間。因此劉羨對傅暢是很滿意的。
而郗鑒、阮放等人就負責整頓軍士,他們很快擬定了一個計劃,要在軍中練兵講武,然后到城外會獵狩射,想借此機會,做出一番成績來。劉羨也很肯定他們的熱情,只是顧及到眼下洛陽的緊張氣氛并未完全解除,大練兵可能會刺激局勢,就建議說,先把軍中最忠勇有德的人集合起來,重點訓練一校,也就是一千人,積累經驗,等局勢穩定后再執行原計劃。
劉羨本想親手負責此事,不過有些交際實在是推脫不開。比如這日,祖逖就邀請劉羨到他開的抱月臺做客,只是這次不是做主的并非祖逖,而是齊王司馬冏。
司馬冏特意派了牛車來接劉羨,劉羨無法拒絕,只好帶頭巾穿儒服,乘牛車去了抱月臺。
與上次朋友相聚不同,這次除了祖逖外,在坐的人劉羨大多不認識,祖逖坐在他身旁,而坐他對面的,分別是三個穿儒服,峨冠博帶的文士。
其中一個年紀和自己相仿;另一個要大些,大概與陸機年歲相當,容貌英俊可親,器宇不凡;還有一名再稍大一些,但臉色比較陰沉,氣質也較為陰鷙,一看就心思繁重。
司馬冏看見劉羨到來,顯得很高興,命人煮茶,握著劉羨的手向眾人介紹:“此安樂公世子,劉玄德曾孫,蕩寇將軍,劉羨劉懷沖是也。”
又按照年齡大小,先對劉羨介紹最長者,說:“此路氏之英,是我府中主簿,陳留路秀路士英是也。”
等路秀行禮過后,又指著一旁的高大者說:“此董氏之虎,也是我府中兵曹,濟陰董艾董先載是也。”
最后介紹的是劉羨一般的同齡人,他說:“此葛氏雛鳳,是我府中長史,齊國葛旟葛公明是也。”
司馬冏很高興地說:“劉蕩寇是征西名將,今日能令我等相識,真是人生快事啊。”而后祖逖取鶴觴酒,讓大家一起共飲。
喝酒的時候,祖逖悄悄告訴劉羨說:“你對這幾個人不熟悉,但說起家學淵源,還是比較出名的。我可以告訴你,路秀的祖父,便是那個路粹;董艾則是董昭的族孫;葛旟是最底層的寒門,但他心思縝密,志比天高,更加不可小覷。”
劉羨聞言,不禁微微色變。他熟讀史書,當然知道路粹和董昭的名字:路粹是那個受曹操指使,陷害控訴孔融的小人;董昭則更有名了,他為曹操謀劃代漢,害死了荀彧,是世人皆知的漢賊。在司馬氏代魏后,這兩個家族都沒落了,正如同郗鑒一樣,郗鑒的曾祖就是親手廢除伏皇后的漢末御史大夫郗慮。
雖然知道不能以祖先論子孫,畢竟這年頭,劉羨見多了士族的紈绔子弟,也見多了寒門的俊杰才士,可眼下他心里還是有些犯嘀咕。齊王司馬冏也算是朝中數一數二的宗王了,到底是出于何等目的,竟然以這么一群人作為心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