劉羨也聽得唏噓不已,他自以為童年不幸,沒想到和司馬冏一比,竟然是小巫見大巫了,至少自己還得到了叔伯老師的喜愛與幫助。
他勸慰齊王說:“齊王殿下何必這么說!您發憤圖強,樂善好施,勤學苦問,可以說是宗室之中最負盛名之人,能不墮先王之名,當真是大善!”
司馬冏抹了抹眼淚,用眼神看了一旁的路秀一眼,路秀頓時了然,上前說道:
“劉使君,如果是這些,倒還算不上什么,可最讓人沮喪的,還是太子的提防啊!”
劉羨心中大驚,心想原來在這里等著我!他又不好說什么,只能收斂神色靜待下文。
路秀見劉羨不接話,心下有些不快,但仍自顧自說道:“成都王溫仁惠和,是安樂公一流人物,若在和平時期還可以撫平一方,但在此刀劍交接之際,恐怕不足以擔任大任。齊王在宮中領左軍將軍、翊軍校尉,麾下所部,練武修德,在三十六軍中堪稱第一。相比之下,難道不是齊王殿下更合適嗎?”
“太子卻寧愿讓齊王殿下私底下傳播謠言,也不愿意重用他,這難道不是嫉賢妒能嗎?要知道,魏文、魏明二帝提防宗室,有一陳留王而不能用,這才失去了天下。太子這是在重蹈覆轍啊!”
聽到這里,劉羨不能不表態了,他打斷路秀說:“我只是一介臣子,這些事情,恐怕不是你我能摻和的。”
司馬冏此時已經換了一副和藹神態,聽到這句話,他望著劉羨笑說:“懷沖真是過謙了,現在誰不知道,你就是太子的心腹。”
“既然是心腹,在下就更不能說君上的是非了。”
“欸~這怎么能叫議論是非呢?”司馬冏飲了一口酒,徐徐道:“懷沖要想明白,太子以后是要當天子的人。天子是什么?天子是稱孤道寡的孤家寡人。而你和我,都是天子的臣子。”
“我雖然名義上是齊王,但實際上是來交朋友的。在這個世界上,多個朋友就多條路,也能更好地為太子盡忠,不是嗎?”
“你是士稚的好友,我知道他的眼光,也相信懷沖的才能,若是我們以后一起共進退,與太子成就一段君臣佳話,豈不美哉?”
司馬冏的話語是如此冠冕堂皇,但劉羨卻聽得心里發冷。這位齊王殿下其實是在試圖說服自己,令自己背叛太子向他投靠。
雖然早就猜到了宗室中有人居心叵測,沒想到第一個跳出來的竟然是齊王!可為了維護宗室之間的團結,劉羨還是不好多說什么,他只是敷衍說:“若是于公有利,自是不敢推辭。”既不明確加入,也不明確拒絕。
聽到這個回答,司馬冏面色如常,似乎早有預料,而后他說了意味深長的一句話:
“懷沖,我欣賞你,也理解你,因為我聽說過你的故事,你和我是同樣的人。但有朝一日你會明白,我們生來是不可能做好人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