盧志微微頷首,贊許道:“殿下說得極是。可《詩》中有言:‘迨天之未陰雨,徹彼桑土,綢繆牖戶。’這說得是未雨綢繆,防患于未然的道理。”
“對于現在的趙王,或許還不該大加指責。但殿下是武帝血脈,有匡扶朝綱的職責,朝局既然有動亂的傾向,難道不應該采取一些措施,先事慮事嗎?”
司馬乂笑道:“那還請先生教我,如何先事慮事?”
面對這個問題,盧志頓了頓,掃視了一眼周遭,等眾人的注意力都集中過來,他才道:“殿下,自古以來,所有的王朝慘禍,歸根結底,無非是八個字。”
“哪八個字?”司馬乂問道。
“骨肉相殘,宗室互疑。”
盧志一字一頓地說道,隨后,他準備已久的言語滔滔而出:
“若沒有曲沃代翼,何以有三家分晉?若沒有姜呂屢屢內亂,何以有田氏可乘之機?又有嬴政害親甚于害仇,死于閹宦之手,魏文防親甚于防盜,竟三代而亡國。”
“這都是活生生的先例啊!如今國家如此形勢,已經到了母子相殘的地步,天理不容,人心駭然,亡國之兆何其甚矣!而在這種時刻,想要有所作為,就只有團結!”
“成都王與您同為武帝血脈,可謂骨肉至親,若連您都不能和他共進退,他還能相信誰呢?因此,成都王殿下派我來此,就是欲與殿下結為同盟,若以后社稷有難,當齊心協力,共奮節鉞!”
這一席話可謂是情真意切,發人深省,在場眾人多為之色變。
司馬乂亦是點頭稱善,他說:“聽了盧君的一席話,真是令我坐立難安。當年我和五兄在洛陽的時候,五兄也是被妖后陷害,而我竟然被亂兵裹挾,不得救助!現在想來,何其可悲!”
他右手握拳,連擊左手掌數次,仿似扼腕而嘆。突然,他一拳打在盧志的肩頭,笑著對他道:
“話說回來,我知道十六弟的性格,他從小體弱多病,因此性格也軟弱。想要他拿定主意,反對趙王,恐怕不是這么容易吧?”
盧志聞言,不禁略感吃驚,顯然司馬乂說中了痛處,但他也不遮掩,隨即笑言道:
“老實說,殿下確實還沒有下定決心。他到鄴城不滿一年,征北軍司又魚龍混雜,許多人蛇鼠兩端,想待價而沽。這導致鄴城內部分成兩派,還沒有一個結果。”
“在下特意來見您,就是相信一點,您的支持,定然能幫殿下下定決心,也能幫助我壓服那些小人。”
聽到這里,在座眾人又是一驚,不料盧志竟如此坦誠,毫不掩飾鄴城的動蕩與分歧,也毫不掩飾自己的政治野心——想要徹底成為征北軍司的實際掌權人。但越是如此,他的言語才越是可信。一旁的上官巳發言道:
“卻不知盧君如此費心費力,到底是為了什么?討伐趙王后,想要助成都王入主京師么?”
這句話十分誅心,劉羨聞言也不禁心中一動,再次去打量盧志,但見他面色平靜如水,徐徐回答道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