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銅雀園中最引人注目的,并非是這些果園,而是城墻上聳立的三座樓臺,真是巍峨壯觀,堂皇大氣。左右兩座高臺,皆高達八丈,并列聳峙間,可見每臺上建有上百間房屋,雕梁畫棟,數不勝數。而最中間的那座更加高聳,即竟高達十丈,高臺之上,又有數丈高的閣樓坐落四角,以空中閣道相連,臺中坐落有一座銅雀雕塑。
這便是世人稱之為“三臺”的冰井臺、銅雀臺、金虎臺。
劉羨一行人登上銅雀臺后,盧志正在臺上檢查布置,見劉羨到了,便信步上前,笑問道:“劉府君,你覺得這里如何?”
劉羨從臺上往臺下望,只見城內城外的風光盡收眼底,不由感慨說:“什么是三臺之固,我今天算是見識了。”
聽到劉羨的贊賞,盧志得意地笑笑。他做了十年的鄴縣縣令,對于這座城市,自然是感情頗深,因此也格外地在乎其口碑。他自豪地介紹說:
“洛陽、長安這些古都雖然名頭響亮,但年代太久遠,許多建設都太過老舊,不合時宜了。而魏武帝修建鄴城時,可謂是費盡心血,城內的里坊是最完善的,這不必多說,但最重要的還是這銅雀園。”
“僅這三臺所在,足以屯兵數萬人。其中冰井臺內還設有冰室,室有數井,藏有冰、煤又有粟窖、鹽窖。在冰井臺以北,還設有武庫,馬廄和糧倉。相比之下,洛陽的府庫卻未免失之星散,不利于防守。”
“若打起仗來,更別說城中軍民南北分隔,不易發生騷亂。哪怕南城失守,可以退守到宮中。宮中失守,也可以退守到三臺。將所有兵力囤聚在此高臺之下,尋常的土山蟻附攻城之法全然無法奏效。若不將臺中存糧耗盡,恐怕是決計無法破城的。”
聽到這里,劉羨再環顧周遭,不得不發自內心的贊同:單純從軍事要塞的角度來看,鄴城的結構顯然要比洛陽與長安合理,不愧是一代軍事天才苦心孤詣營造的大本營。
他轉念又想:若是自己攻城,而城內有五六萬守軍的話,那到底要花多少兵力,采用什么戰術,才能攻下這座城池呢?劉羨就這個問題沉思少許,一時間無計可施,不得不苦笑著放棄。
過了片刻,參與詩會的人漸漸到齊了,成都王司馬穎落座在主席,常山王司馬乂并列坐在副席,眾官僚按照官位大小,依次在銅雀臺坐下。
與會的人確實是多極了,在銅雀臺上坐成密密麻麻一片,差不多有五六百人。記得當年石崇在金谷園舉辦清明詩會,也沒有來這么多嘉賓。當然,這里面有很多人是不會作詩的,也就是過來見識一下詩會的盛況,真正會作詩的大約只有四五十人左右。
主持詩會的當然是成都王左長史盧志,他手持羽扇,坐在主持席,身穿青白色儒服,頭戴綸巾,精心打理得胡須與兩鬢髫發自然垂下,頗有一般雅致風采。
詩會的氣氛還是比較閑散的,好友各自閑談,喝酒飲食,都不受拘束。大家只需要等著主持人出題,然后思考作詩,再公布出來,讓觀眾們品評一個優劣罷了。
托司馬乂的福,劉羨坐的順序比較靠前,可以直接聽到盧志與司馬乂商議題目。
盧志對司馬穎說:“殿下,參加今日詩會的,都是矢志報國之士,不如就讓參會的諸君,以報國為題,寫些壯志之詩吧!”
這本是盧志來之前就和司馬穎商量好的,畢竟如今眾人都是倡義之士,寫這種詩歌表明心志,之后若討賊興復成功,也算是一樁美談。
司馬穎本來正準備答應,不意突然間有一人開口說話,嗓音尖細不辨雌雄:“殿下,我聽說作詩著文,重在風雅,如此大好風光,討論打打殺殺,不是煞了風景嗎?”
劉羨聞言一愣,不禁抬眼望去,發現說話的是一個貌美面白的少年。他大概十六七歲左右,就侍立在司馬穎身旁,面容潔凈沒有胡須,眼神極為嫵媚。
看他的打扮著裝,應該是名宦官近侍。
劉羨掃視左右,又注意到一件事,這少年宦官一開口,盧志的臉色就變得極為難看,而相比之下,司馬穎的神情則非常寵溺,他先是對這少年笑說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