雖不知是誰的建議,但孫秀在河南的防御陣型還是非常合理的。劉羨等人研究形勢,認為短時間內,司馬冏恐怕很難正面突破,恐怕要形成僵局了。
這天劉羨正在與李盛在軍營中推演戰局變化,突然營外一名令兵大聲來報。
帥帳是軍營中心,百步之內,非令不得入,非緊急軍情不得擾。劉羨聞報一驚,先放下手中地圖,喚門外令兵進來。
“啟稟元帥,營門外來了一個白衣文士,他提劍高呼,自稱是元帥故舊,有絕密救命之事要通報元帥。”
劉羨一時莫名其妙,厲聲道:“你不知道軍法嗎?沒有上級的軍令,怎敢用這種小事來打擾主帥?是不是收了賄賂!”
來人肯定不是劉羨故舊,劉羨在關西、河東的故舊,肯定是有信物的,不會采用這種冒昧的方式。如果是洛陽的故舊,肯定是貴族名士,又何必不報姓名呢?
在自廣平郡一路走來,劉羨對這種套路已經有些熟悉了,八成是什么寒士想要借此推銷自己,故作驚人之語罷了。因此特地下有軍令,營外來人,只要不是鄴城官員,他一概不見。
劉羨平日溫文爾雅,除去惡劣事件和整訓軍紀外,待人非常和悅。令兵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,又覺得劉羨愛兵如子,因此懷有一定僥幸。此時見劉羨驟然發火,神情不悅,頓時嚇得面如土色,伏地不起,對劉羨道:
“元帥恕罪!在下本不敢傳,實在是那來人拔了劍說,要么我傳令,要么他就殺了我!亦或者是我殺了他!只有這三種選項,否則他絕不離開,我看他都這樣賭命了,也不似一般人,我哪敢不從呢?”
劉羨注視此人片刻,見他神色不似作偽,心想:莫非真是我的故舊?不然怎么如此不顧性命呢?可不應該啊?他為什么不報名號呢?
沉思片刻后,劉羨道:“既如此,那不算你的錯,就讓他進來吧!”
這么說著的時候,劉羨又令門外的衛士拔刀在營前列陣,他們全副武裝,露出森森寒刃,軍容甚是莊嚴肅穆,常人見了,往往覺得胸口壓了一塊大石,不得不躲閃而走。
但此時,一名白衣文士從官道上信步走來。面對兇神惡煞的甲士,他面不改色,右手灑脫地搭在劍柄上,看上去毫不懼怕,頗有一番卓爾不群的氣度。
可劉羨仔細打量他,很快確定了一件事:自己并不認識他。
這人略大劉羨幾歲,面容清瘦,眉眼端正,須髯雅致,身上的白袍略顯破舊,可并不潦倒。在將士面前,他不慌不忙,顧盼左右,一一打量過后,這才長拜行禮,用從容不迫的語調說道:
“在下中丘張賓張孟孫,見過劉府君。”
原來是中丘人,劉羨此時端坐在主席上,沉默地看了一旁的李盛一眼,李盛心領神會,立刻起身呵斥道:“見到我家主公,白衣怎敢不跪!”
張賓哈哈一笑,直起身子,不卑不亢地說道:“我聞將有五德,智信仁勇嚴。有人才遠來,高踞不迎,此為非智;以勤王之旗求天下義士,士來而不見,是為無信;大軍將敗,卻不盡心阻止,堪為不仁;用干戈之銳,來恐嚇一寒士,更為少勇。劉府君不覺得自己太過分了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