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們先往西面跑,趕回河橋去!跑回多少是多少!”
說罷,士猗也不猶豫,立刻調轉馬頭,就往西面昏黑的天際處奔去。其余侍衛愣了片刻,也如夢初醒,原來主將要逃跑!他們連連策馬跟了上去。
這一跑,失序很快就擴散到了全軍。逃跑是一個極為殘忍的游戲,他看似是比誰能逃過敵人的兵刃,可實際上,卻是比誰更能跑贏自己的同伴,逃跑是沒有信任可言的,于是不久前還在奮力廝殺,自詡為必勝的軍隊,很快就化作一江春水,向西流去。
趙王軍左翼一旦崩壞,其余兩軍自然也軍心潰散,繼而徹底喪失了抵抗意志。近一個月前,他們以少勝多,將河北義軍追亡逐北,打得尸橫遍野,清水不流。這讓他們自詡無敵,將征北軍司的士卒稱之為蛾賊,意在嘲諷對方不自量力,開戰如同飛蛾撲火。可他們不會想到,一月之后,現在身份就互相調轉,要逃跑的變成他們了。
劉羨在左路軍中進行指揮,眼見對方軍隊開始不成秩序地潰逃,知道大局已定,現在要考慮的,就是該如何擴大戰果了。
他立刻叫來李盛與諸葛延,對他們道:“現在我軍勝勢已成,但去斫殺普通士卒的首級,不過是庸人所為,還有一樁潑天的功勞,你們敢不敢去立!”
李盛笑道:“主公有吩咐,只管和我們去說,何必用言語去激呢?”
劉羨聞言莞爾,從懷中掏出一張畫像,遞給他們道:“這是孫會的畫像,我給你們八百騎,你們誰也不要管,直接奔去銅關,銅關有個渡河的渡口,我料其必定要從此處渡河!你們只要抓住他,我們這一趟,就算是功德圓滿了。”
諸葛延有些迷糊,他問道:“逃跑的路線有這么多,他為什么一定會去銅關?”
李盛卻很快明白了其中的原由,他承諾道:“請主公放心,我定然為主公捉了孫會回來!”
且說孫會這邊,在經受不住義軍的挑釁后,他令全軍出擊,眼看許超、士猗被迫隨他一起進軍,心中有說不出的得意與快活。可隨著鏖戰的進行,汲縣的失守,他心中快意漸去,恐慌涌上心頭,反復地對身邊人問道:
“當下情形,且為之奈何?”
這本是主帥該下決策的時候,他這么問,反而更令身邊人茫然不知所措。孫髦竭力想安撫孫會,說了一些片湯話,什么遇事應沉著,不要當眾失態,可對于接下來到底該怎么辦,他其實也沒有辦法。他不是不想逃,可左中右三軍中,是他們最先發動進攻,也與敵軍糾纏最深,此時想要逃脫,也是最難的。
可當士猗部率先逃脫后,局勢已經敗壞到無可復加,哪怕再難逃離,也不得不逃了。
孫髦不得不對身邊的從騎說道:“你們且去廝殺,我們回到洛陽,必然厚待爾等的家小父母!”
這就是直接讓身邊人去送死來拖延時間了,從騎們知道自己別無選擇,逃多半也是死,留下來說不定還能有些用,便流淚應允說:“還請將軍言而有信,那我們死也無悔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