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人立馬兩軍陣中,劉琨清了清喉嚨,沖禁軍將士高呼道:“各位將士你們聽著,司馬倫孫秀一黨作亂,罪只是這些禍首的,同他人無關,何苦為他賣命呢?只要撥亂反正,歸順義軍,爾等不僅無罪,反而有功!跟著孫秀,有甚好處,天南地北數十萬大軍云集討伐,爾等可有勝機嗎?打不過,最后只能變為一具枯骨,到時候,妻兒父子空悲切,豈不悲哉?我們對天發誓,只要沒有參與殘殺淮南王者,一律不予追究!”
喊話完畢,禁軍之中鴉雀無聲。這時,孫髦出來策馬高喊道:“我是車騎將軍之子孫髦,你們都認識。你們不要害怕,常山王殿下與成都王殿下,都是仁義之人啊!此前戰死的同袍,他們都給予厚葬!沒死的俘虜,他們也都活得很好,只等這一戰結束后,就可以放回家鄉了!”
劉演跟著附和說:“確實如此,我在河北親眼所見!”
眼見著禁軍陣中出現些許騷動,劉演翻身下馬,從后方伸手牽住兩匹馬。他害怕馬突然奔出,小心翼翼的將韁繩拽住,然后立在馬前侍衛。一左一右,馬上端坐兩人,正是司馬乂與劉羨。
禁軍之中,凡是六品以上的軍官,雖不認識司馬乂,但多半都認識劉羨,霎時軍中就響起哄然之聲。
劉羨不慌不忙,摘下頭巾,拔出常勝劍,說道:“諸位,我是前蕩寇將軍、現常山內史劉羨,也是義軍的主帥,你們都認識。現在坐在我旁邊的,就是常山王殿下。”
他頓了頓,將劍鋒舉至頭頂,說道:“我劉羨對天發誓,此前投降的俘虜都完好。今天如果歸順,只要不是元兇巨惡,一律既往不咎,官勛如舊。如果再執迷不悟,休怪刀劍無眼。我如有謊言,必死于刀劍之下!”
司馬乂緊接著也拔劍高呼道:“我司馬乂用家聲擔保,方才劉府君所言,一切為真!將士們,你們還要繼續被孫秀誆騙嗎?現在醒悟也不晚啊!凡是聽我話的,都跑到北邊邙山上去,脫離戰斗,就算歸順!”
說起來,禁軍將士得知義軍渡河,一直就感到不安和茫然,是孫秀想盡了各種辦法,又是重賞又是欺騙,才讓他們下定決心一戰。可現在,他們見劉羨等人現身發誓,說孫秀說得都是假的,指引他們走一條活路,頓時嘩然響應。他們原本就不信任孫秀,此時有騎兵先跑起來,后面的步軍也都丟棄軍旗,哄然北奔。
宛如春水洪潮沖碎堅冰,原本還嚴整莊嚴的禁軍軍陣,頓時碎裂開來,右翼完全奔散,只剩下孫秀所在的本陣,以及為本陣所阻隔的左翼,左翼其實也有騷亂,只是地形所隔,不能動彈罷了。
至此,劉羨與司馬乂等人回歸本陣。劉羨揮手道:“擊鼓進軍!”
義軍軍陣頓時鼓聲大作,這時也沒有什么太嚴謹的布陣了,鐵騎步卒隨鼓聲一齊向前,自西向東,斜對伊水,向僅存的禁軍軍士發起沖鋒。
雖說滿地都是泥水,可萬足踏地,依舊地動山搖一般。那些尚沒有來得及逃跑的禁軍軍士,見此情形,魂飛魄散。左翼的軍士們,連忙把軍旗兵器全部扔在了地上,只顧保命,硬朝著北面的邙山飛奔逃走,這一下,連孫秀的本陣也無法維持起碼的秩序了。
有人在軍中高呼,試圖扭轉大局:“不要驚慌,長安的援軍馬上就要到了!穩住!穩住就能取勝啊!”
他說的是真話,可是誰會相信嗎?一個騙子口中說出來的真話,那依然是假話,不會有人相信的。在這種無序的沖擊之下,本陣將士們也開始潰逃。此時義軍還沒來得及接戰,但相互擁擠踩踏而死的人,已經超過上百人了。
至此情形,孫秀敗局已定。
孫秀對此也有預感,見義軍鐵騎撲來,他立刻拋棄軍隊,撥馬南走。剩下的禁軍軍士,尤其是靠近伊水河畔那一部分的,全都被擠在河邊。義軍將士只顧著將他們前進沖殺,毫不留情。他們都知道,這是討趙的最后一戰了,也就是說,這是最后的立功機會,于是殊為賣力,沿河不斷地將禁軍將士驅趕下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