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今的祖逖已是大司馬椽,雖然官位不顯,但實權極大,只要是齊王府上的軍事,多半都要祖逖過問。可這到底不是朝廷顯職,故而祖逖耿耿于懷。
不過這也就是宴席上的一件小插曲,大體的氣氛還是很愉快的。只是宴席到最后,又來了一名意外的客人。
“什么?你說子雅公過來了?”聽到劉頌來訪的消息,劉羨極為詫異,因為上次和談的時候,劉頌的病就已經很嚴重了,此時莫非好轉了嗎?
他連忙出去迎接,結果發現,劉頌已經病得站都站不穩了,需要仆從在一旁攙扶。而一交談才得知,劉頌竟然是來委托后事的。
他對劉羨說:“懷沖,我沒有兒子,只有一個女兒,弟子也就相當于后人了。而我生平的弟子不多,就你最成器,那你就是我的衣缽傳人了。我馬上就要病死了,家里有許多我的藏書,都是有關律法的,也不知道該傳給誰,現在你當上了司隸校尉,就全留給你吧。”
說罷,他讓仆人把帶來的書卷都卸下來,竟然有滿滿八大箱。里面書寫著各種各樣的刑獄案例,以及劉頌自己寫作的一些斷獄心得。
劉羨知道,這些便是劉頌畢生的心血了。他不由得握緊劉頌的手,仔細打量這位年過七十的老人,發現他手掌冰冷,身體不斷抖動,稍一摸索,便能感受到皮下嶙峋的骨頭。當年意氣風發的始平王傅,如今竟淪落到這個地步了。回想起過往種種,他感受到了老人心中的悲涼,便松開老人的手,向劉頌鄭重地三叩九拜,行弟子禮,說道:
“老師放心,學生一定會繼承您的學問,將之發揚光大,推行天下!”
劉頌聞言,終于笑了兩聲,他不再多言,用手撫摸過劉羨頭頂,拍了拍他的額頭,便揮揮手離去了。
三日后,劉頌病死于家中。
劉頌乃是當世首屈一指的律法家。數十年來,他窮究律法,對秦漢至魏晉的所有刑律都融會貫通,無人能出其右,更有甚者,認為他是古今第一律法家。
他也是史上第一位提出‘罪刑法定’原則的律法學家。其余官員定罪,多是根據《泰始律》中規定所謂的法治精神,用誅心的方式進行論罪。但劉頌認為,斷罪應以具體的法律條文為依據,沒有細節規定的法律條文,便不能定罪。為此,他多次和晉武帝司馬炎沖撞,也因此數次被貶,但處事原則始終不改。擔任廷尉期間,他處理的刑獄,沒有一件是不叫人心服口服的,世人將之比作前漢名臣張釋之。
令人扼腕的是,劉頌一生致力于晉代法律改革,想廢除條文含糊的《泰始律》,而在名例更加細致但綱目不清的《漢律》基礎上進行繼承創新。結果由于人微言輕,又牽扯到大部分權貴的利益,最后直到病死,也無人采納他的主張。即使他現在將衣缽傳給劉羨,也無法得知以后的發展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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