同樣的場景它經歷過無數次,熟悉的不能再熟悉。
為了這具身體,鬼皇算盡了一切。
利用了江宇心中最珍視的羈絆,制造了必死的絕境。
它預料了師徒二人必定會死一個,卻沒有算到,世上真有人能如此從容坦蕩地為他人赴死。
更沒想到,師父的犧牲對少年心神的重創,遠比被殺死來得更徹底、更致命。
雖然過程曲折了點,好在結局不錯。
不是不錯,而是遠超它的預期。
少年的身體比他想象中還要強大,少年逸散的神魂比他想象中滋補。
少年的死志比它想想象中更強烈...
鬼皇能感覺到,自己的魂魄越來越凝實。
最多三五天...
不,不用那么久。
只要給他一日一夜,就能重塑魂魄,徹底融合掌控這副完美軀殼,。
幻境之內,現實之外。
當師父的身影在白光中徹底消散,江宇跪在冰冷的地面上,撕心裂肺的痛哭聲在大殿中回蕩。
悲痛如同實質的重壓,要將他徹底碾碎。
意識在黑暗中沉浮,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徹底淹沒。
就在江宇意識即將徹底沉淪的邊緣,一點極其微弱的清明點亮。
如同狂風中的殘燭,在他識海最深處頑強地閃爍了一下。
就一下!
當!
一聲清脆鐘鳴響起,江宇嚇得打了個激靈,冷汗浸濕后背。
鐘鳴聲太過熟悉,曾經回響在他全部的少年時光。
早晚課走神時,一聲鐘鳴。
賴床睡過頭時,一聲鐘鳴。
背誦典籍出錯時,一聲鐘鳴...
不知道師父喜歡的是那一聲聲鐘鳴,還是喜歡看他被嚇懵的呆傻表情。
銅鐘小小一只,握在師父手里剛剛好,沒有鐘錘卻能敲得響亮。
小道士的腦袋就是最好用的鐘錘,夠硬夠結實。
不對!
有件事不對!
師父怎么會如此順從地接受了‘規則’,他老人家什么時候這么聽話了?
可能嗎?
默念清心咒,一段段無法篡改的記憶的碎片猛地閃過腦海。
是師父手持長劍,面對為禍一方的黑惡勢力掌權者。
明明對方已經服軟求饒,卻毫不猶豫地選擇將其頭顱斬下,大火毀尸滅跡。
那一日,老道士渾身染血卻沒有丁點戾氣,眼神凌厲清明。
“這貨沒得救,殺了他也算是一樁善事。”
是師父得知某地官吏欺壓百姓,明知對方背景深厚,仍孤身闖入別院。
以搜魂術逼其認罪自首,事后淡然教導徒弟。
“規矩若不能護民,要它何用?”
是師父教導他時,反復強調,日夜洗腦。
“我輩修道者可以敬天地,但不能畏懼神靈,更不能輕薄自身。”
“可以講規矩,但不能拘死理。”
“為人處世,心中自有尺量,萬事當問本心。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