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宇陷入沉默,回憶著師父自小的教導,語氣中全是懷念。
“心懷蒼生與向天命低頭是兩回事,赴死和送死同樣是兩回事。”
“師父教我的是雖千萬人吾往矣,是我命由我不由天。”
“你讓他順從規則去死,本身就是最大的破綻。”
鬼皇的意識在魂火炙烤中已如風中殘燭,聲音迷茫。
“我還是不懂...”
“你們這些凡人明明卑劣得很,我記得曾經那些陰謀詭計。”
“為什么?”
“幻境里,你的實力遠不如他,他為何要選擇獻祭自己?”
“他能做到,你也沒有反抗。”
“為什么?”
鬼皇承認自己幻境做的太粗淺,無法窺探到人類的深層記憶。
但是,少年那時明明已經入戲。
他沒有反抗,沒有躲閃,在老道士偷襲時安然等死。
按鬼王對人類的了解,少年應該死在那一刻。
江宇再次沉默,他不是不知道答案,只是不知道怎么跟一只惡靈說清楚。
許久許久,緩緩開口。
“你輸在幻境構造的太完美,完美到連我師父的人格都一一復刻。”
“我也能理解,不夠完美的幻境沒有代入感,騙不了人。”
“師父他若是選擇殺了我,那他一定有必須要殺我的理由。”
“我很蠢,師父比我聰明。”
鬼王殘念若有所思,他明白了一部分,另一部分反而更疑惑。
“凡人對天神的信仰從未變過,我見識過。”
“一個凡人,怎么可能會質疑天神的試煉,違背天神定下的規則?”
“這不合理!”
江宇看著它,沒有遲疑,忽然開口。
“師父常對我說,徒兒,這世間道理是打出來的,不是跪出來的。”
“所以,謝謝你,鬼皇同志。”
“謝謝你用這場戲,讓我更清楚地記起,我師父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。”
“讓我清楚,
“末世待的太久,面具戴的太久,有很多事我真的快要忘記了...”
“你是只好鬼...”
鬼皇殘念笑容苦澀,人類的思維怎么可以復雜到如此程度。
與之相比,九幽鬼界和北海獸族單純太多太多,甚至比不過人類孩童。
滅族不冤。
“最后一個問題。”
“你和師父的感情那么好,他為你而死,你為什么沒有精神崩潰?”
“我在你心里看到了心魔的痕跡,才放下了警覺。”
“以老東西的分量,你不應該這么快走出心魔,哪怕不道心破碎,也會沉淪很久。”
“這不合理。”
江宇微微一笑,臉上表情淡然,看不出半點悲傷神色。
“誰死都行,誰活都行,不重要。”
“重要的是活著的人要繼續走下去,繼承先行者遺志,一步一步走下去。”
“師父用性命為我鋪好了路,不是為了讓我在路上傷春悲秋。”
“整天一副小女兒姿態,你猜師父入夢時會不會把我打死...”
話音落地,魂火猛然收攏。
九幽鬼皇的殘念在得到這個它無法理解,卻又仿佛蘊含某種至理的答案后,不再掙扎。
執念散去,殘念不過是一縷輕煙。
呼吸間,那縷輕煙在金色的火焰中徹底湮滅,化為虛無。
識海內重歸平靜。
江宇的神魂投影靜靜站立了片刻,才緩緩退出內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