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月蘭聞著這醋味鬧心,她喊:“少點,少點,哎呀,早曉得叫你沾點擦擦得了。”
要不是那場雨,林秀水的工具是齊備的,針插、桃木尺、剪子、線板、刮漿板、針線包等等,眼下全得重新置辦。
夜里是不得歇的,王月蘭泡豆子,明早吃豆羹,她在灶臺里擺柴火,嘴里念叨:“又得買條兒柴了,得花十來文,這日子是把兒柴,升兒米,米價見天地漲。”
柴一把一把買,米一升升買,窮家的日子大抵如此。
從前王月蘭吃的米,是林秀水給她捎的,上林塘種稻,那米叫早占城,除了米硬細差,出的米多。
這會兒春二月,陳米便宜,新米貴得很,桑青鎮不產米,全賴蘇湖淮廣的客米,到了米行小牙子那,一升米敢要二十幾文。
林秀水琢磨著,下了工去當個補衣匠,掙得再少也比三文錢要多,補貼點家用。
要是三文錢賺不到,她就要飯去。
不過臨到半夜,林秀水睡不著,手疼得打顫,她下來燒了爐子,泡了滾水,取一點干艾草放進去,把手浸在艾草湯里,泡到水不燙了,第二日能緩解疼痛。
她自打有了記憶后,格外重視這雙手,春秋兩季下田,冬天就養手,天天用淘米水泡手,再薄薄抹一層豬油,那樣就不會生凍瘡、干裂,不會將布匹刮到起絲。
泡完一股艾草味,林秀水把浸了剪子和針的盆拿到她屋里去,第二日早早起了,拿舊布擦剪子,銹跡基本沒了,但依舊很難用,鈍鈍的。
針倒是還能湊合用用。
此時天尚早,林秀水判斷早晚,只需要撐起支摘窗,往河里瞧就行,日日卯時邊上,會有艘船過來,吆喝著“倒馬桶嘞——”這種收糞的叫傾腳頭。
這么早的天連傾腳頭都沒來,林秀水開始挑揀自己的舊衣裳,有些實在爛得沒法了,泡在雨里生了霉,她也沒扔。
挑了湛藍和杏色的麻布衣裳,剪了一截,沿著經緯線開始拆線,拆下來的線一圈一圈的,林秀水給扯直溜,繞在短木棍上。
線好壞無所謂,反正她會藏針法,還會其他不少針法,到時候藏一藏,管什么壞的,斷了截的,不照舊能用。
像袖子這樣的,就拆了卸下來,挑了線,到時候裁剪開來,給補破洞衣裳,實在破得厲害,她沒布也沒法子。
沒錢自然有沒錢的補法和出路。
“大早上忙活啥,那沾了米醋的光的那把剪子呢,能用不?”王月蘭在門口叫她。
林秀水邊走邊說:“能用,只是鈍了點。”
“你拿來,我叫隔壁張家那小子給磨磨。”
林秀水給了剪子,又說:“姨,你要不給鄰舍說說,我接補衣裳的活計,只收一兩文錢。”
這兩邊的鄰舍她不大熟,只知道隔壁的一家子在雙線行里,也就是鞋行里做活,右邊那戶王月蘭跟人不對付,拌了嘴不大往來。
“就我們邊上這幾家,寧可頂著破洞衣裳出去,也不會花一個子的,”王月蘭實話實說,“家當都在質庫里壓著,質庫這行到春三月就得出一批死當,想緊著贖回來呢。”
不過王月蘭給出了招,在門前老桑樹底下,支一張桌子,給小荷兩塊糖,叫她去吆喝:“縫衣裳——補衣裳——,縫補衣裳嘍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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