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,”陳桂花欲言又止,她嘴巴張合,到底沒把話說出口,“沒,沒啥事。”
林秀水覺得莫名其妙,“要是尋我補衣裳的,你先把衣裳拿出來瞧瞧,能不能補再說。”
陳桂花一聽這話,像是定了心神,半句不說直往屋里奔去,又飛奔出來,嘴跟借來要還一樣快。
“你瞧,這種洞你能補不能補?要補得看不出來。”
“你要能補的話,一百文,”陳桂花盯著她神色瞧,又著急忙慌地加價,“三百文,三百五,四百,五百文,你看看,”
林秀水拎起衣服來,是件桃紅色的厚夾衣,她翻找破洞的地方,只見衣裳后背處有塊燎焦了的洞,兩指寬。
這衣裳好在用的絹布,絹布更好精工織補,要是換成綢緞、真絲,那得用羊毛針這種極細的針才能補。
她手指探進破洞,里面還夾了層絲綿,也被火燎過了,倒是沒燒過面。
陳桂花急的包髻也散了,全然六神無主。她在香水行里做活,營生算不上體面,她在里頭給人修甲、刮臉、揩背、搓澡,早上過去還兼帶燒水、洗衣、抹地,一日賺六十文。
今日她沒睡好,香水行的活又多,叫她加了二十次浴湯,給人烘烤衣裳時,竟犯了迷糊,衣裳挨到爐邊,讓炭火燎燒了個洞。
那娘子叫她要不賠三貫,要不就還件原樣的來,不然拉她報官去。
香水行的行老給她說情,緩一日尋尋辦法。
陳桂花的家底還押在質庫,哪來的三貫銀錢能賠。
問了一路的補衣婦,全說能補,但瞧得很顯眼,繡娘則說繡些花上去,裁縫匠則要原布,將整片后背布料拆下來,里頭絲綿翻一翻,再裁了原樣的拼回去。
可這布是蘇州來的,桑青鎮沒有這種桃紅的顏色。
就沒個陳桂花想要的法子,只好破罐子破摔,寄托于林秀水身上。
“不要慌,這只是小事,”林秀水語調很和緩,“只要拆下原線,縫補回去就行。”
她也沒見錢眼開,一口氣要五百文,而是本著良心說:“這得織補半個時辰,給我三十文吧。”
陳桂花一直吊著口氣,一聽這話,手打起擺子來,說話也哆嗦,追問她是不是真的。
林秀水不說大話,她進屋搬了桌凳出來,拿了繡繃、剪子,在外頭尋了個光線最好的地方。
織補是很費眼的活,尤其是精工織補,得完全還原織紋,手要穩,眼要準。
她給夾衣后背那布拆下來,取了邊角衣縫的原線,又將里頭燒毀的絲綿扯下,重新翻一遍。
繼而給布上了繡棚,將破洞邊緣的布箍住,等布緊繃繃的,又拿起剪子,剪下燒焦的布圈。
幸而換了針,這針頭細一點,用來織補沒問題。她穿針縫線,她先橫著下針,在破洞一指旁處,而后針開始一上一下引線,行云流水,針在細小的孔眼里跑上跑下。
橫的紅線細細密密蓋住了洞,那線又變成豎的,如同織布,針在線里游動,再一轉眼,原先還明晃晃的大洞,竟是一點也看不出。
林秀水剪掉了橫出來的線頭,重新將布縫回去,又細細摸一遍,再把衣裳拿給陳桂花,“瞧瞧。”
陳桂花都看入神了,一聽這話方才驚醒,拿過來上瞧下瞧,左瞧右瞧,對著光瞧,還想沾了口水捻,全然瞧不出破洞的痕跡。
她一時大喜,拍著大腿又跳又笑,“神了,真神了。”
說完就捧著衣裳哧溜一下往橋頭跑了。
“哎,”林秀水剛起身喊她,再瞧只見片衣角,她嘟囔了句,“著什么急,倒是把銀錢先給我去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