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剛蒙蒙亮,張栓柱起了個大早。
穿上破棉襖就出了門,李秀芝問他去干啥,也沒應聲。
“娘,俺爹走了?”
早就被吵醒的二丫張芳芳聽到院門被關上的聲音,這才支棱起腦袋。
“嗯吶,走了。”
李秀芝憋著笑,就瞅張芳芳準備嘎哈。
張芳芳一骨碌從炕上爬起來,直奔琴柜。
睡在最里頭的張蘭蘭不做聲,但一雙眼睛瞪的圓溜溜,也盯著二妹。
“二姐,我也要吃,給我也拿一根。”
最小的張再慶可沉不住氣,直接出聲。
“嗯吶,都有份,娘也吃!”
打開琴柜,張芳芳從里頭摸出來一包麻花。
屋子里,充滿了吃吃的偷笑聲。
這麻花是張紅旗偷偷送回來的,一塊拿回來的還有一整塊布。
李秀芝下意識的,和孩子們一起瞞著丈夫。
她告訴自己,大兒子被自家男人攆出了門,甚至當著全屯子人的面斷了親,要是讓丈夫知道這些東西是大兒子送回來的,肯定要生氣的。
實際上,連李秀芝自己都不清楚,她是在害怕,害怕張栓柱瞅見這些好玩意,會搶走,然后去‘盡孝’!
“娘,你也吃。”
“娘不吃,你們吃。”
“你不吃,俺們也不吃。”
嘎吱嘎吱,伴隨著嚼麻花的清脆聲響,屋子里慢慢彌漫開一股子油炸面食特有的香氣。
李秀芝招呼孩子們都起來,燒了熱水,順手打開門換換氣。
清晨的氣溫,怕是有零下一二十度,賊拉冷的空氣鉆進屋子里,激的最小的張再慶直咳嗽。
估摸著麻花的氣味散盡了,李秀芝這才趕緊把門關上。
心疼的哄著張再慶喝熱水,心里盤算著,是不是去赤腳醫生那拿點藥?
這孩子自打入冬就斷斷續續的咳,時好時壞的,一直這么拖著也不是個事兒。
喝了幾口熱水,張再慶腦門上都冒出汗了,不再咳嗽,找倆姐姐玩去了。
李秀芝這才松了口氣,看樣子多喝點水,應該沒啥事。
張栓柱出了院門,踩著積雪咯吱咯吱走到屯子口,狗皮帽子壓的低低的,揣著手等人。
他明顯出來太早了,正是貓冬的時候,沒正經事誰也不會起來這么早。
可張栓柱盼著要等的人趕緊出現,最好是在屯子里其他人起來之前,沒人瞧見最好。
還沒站多久,張栓柱身上那點從家里帶出來的熱乎勁就散的差不多了。
他無奈的跺著腳,嘴里嘟嘟囔囔,像是在罵誰,又像是在抱怨。
昨個兒張紅旗他們拖著三頭野豬,大張旗鼓的進了屯子,又和趙鐵柱專門扛著豬腿送到大腳她家。
滿屯子人都知道,張紅旗和趙三喜爺倆又打到獵物了。
雖說張紅旗跟著,肯定就是干點搬搬抬抬的活,分賬也分不了多少,最多混個葷腥。
可眼下這年頭,能混個葷腥就不得了了,還想咋著?
更何況,又是貓冬的時候,男人家除了喝酒就是玩牌,不到天黑有力氣也沒處使,能跟著趙三喜混點肉,就顯得張紅旗更加出息。
要是沒把張紅旗攆出家門,沒和大兒子斷親,張紅旗分了肉,肯定要帶回家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