無人會想到,行遲大師作保的李大俠,竟然就是那位一直沒有現身的錦衣衛鎮撫使。
在這江湖上,能夠跳出立場之人,太少了。
行遲會給予李淼如此大的信任,半是因為李淼救下了泰安全城百姓的義舉,半是為了用自己的名聲來為李淼套上一層枷鎖——雖然李淼并不怎么在乎。
在絕大多數江湖人心中,扛起江湖正道九十余年的行遲大師,是最不可能與朝廷勾結的人。跟他相比,就是明教投靠了朝廷都沒有那么令人震驚。
但眼下的情況,卻再不容人有一絲質疑。
從始至終,都沒有什么李大俠。
只有錦衣衛,李淼。
而他的行蹤,也順理成章的浮現——泰安救下全城百姓,收服五岳劍派,殺掉明教半數高層;追著明教到了少林,主持了行遲傳位的儀式;而后到了苗疆,滅了巫蠱傳承;最后回轉順天,參與了明教滅門之事。
那位鎮撫使從衡山下來的事情,李淼在少林與衡山派現任掌門尹敏君結伴而行的事情,也都一齊合理了起來。
想來從泰安之事起,五岳劍派就已經整體投靠了朝廷。五岳劍派中還剩下的四位掌門齊齊退位、不知去向——想必是在錦衣衛中效力。
一切的一切,都合理了起來。
卻讓人不知該如何反應。
于是便只有一片沉默。
周紫荊手掌在身側緩緩攥緊,心中暗道。
“好不容易煽動起來的聲勢,他一現身,全都給我打斷了!一鼓作氣,再而衰,三而竭,再安靜上一會兒,想要將江湖人們的不滿再挑起來就難了!”
“雖然此人身上迷霧重重,也不知道武功到底如何,但我既然站了出來,就已經是與朝廷勢如水火……斷沒有退卻的道理!”
于是他陡然高喝道。
“李大俠,李大人,您這一年來可是將我們瞞的好苦啊!但我有一事不明——”
他陡然張開雙手,掃視周圍江湖人。
“您為何要隱藏身份!您方才扔下的人頭是誰,您方才扔在地上的兩個人,又是誰!”
“可是對錦衣衛不滿的江湖同道嗎!”
“當日行遲大師讓您主持了傳位儀式,到底是出于他老人家的本心,還是……有人用什么東西,威脅了他老人家,成就了自己的名聲?”
“這些且都先不論!”
周紫荊大手一揮。
“且說眼下。”
“方才從高臺上下來的,好像是衡山派的一位真傳,叫沈尋凝的對吧?難道自始至終坐在高處的都是她嗎?”
“我等千里迢迢來赴大人的宴,結果自始至終坐在我等上方的,就是這個乳臭未干的小輩嗎——鎮撫使大人為何要如此羞辱我等?”
“還有座位的事情——”
他一番慷慨陳詞,又用真氣鼓動了聲音,在無人去管束他的情況下,將原本沉寂下來的氣氛,再次緩緩炒熱了起來。
江湖人們試探著喊了幾下,見錦衣衛一方沒有半點反應,聲音也逐漸高了起來。
周紫荊得意地掃了一圈周圍,看向坐在前方的李淼,心中暗自竊喜。
“大勢,人心即是大勢!”
“皇帝遇刺,朝廷勢弱是大勢!江湖人心動蕩,也是大勢!江湖人不服你這莫名冒出來的鎮撫使立下的規矩,更是大勢!”
“你又該如何,阻擋這大勢!”
他等著李淼的手段,并在心中暗自模擬了對方會說的話,也想好了自己該如何回應。
但,半晌,李淼卻是沒有動靜。
錦衣衛沒有動靜。
連帶著站在兩側的,十家“絕巔”勢力,也沒有一絲動靜。
一邊是群情激奮的吵嚷,一邊是莫名其妙的沉默。這種奇怪的割裂感,讓周紫荊的心中涌上了一絲不安。
尤其是侍立在李淼身側的安梓揚,正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他。眉毛一高一低,嘴角也是趾高氣揚的歪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