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不會去質疑李淼,在她所知的范圍里,這天下武功最高、殺人最多的,毋庸置疑都是李淼。要論對人體的了解,這大朔也無人能出其右,再沒有比李淼更權威的仵作了。
她預想過很多可能。
見到同門之時,或許是抱頭痛哭,或許是熱淚盈眶,甚至是拔刀相向,她都曾設想過。
但她唯獨沒有想過,會見到一具泡在黑水中的尸骨。
半晌,她移動腳步,緩緩走到了桌前,雙手捧起了頭骨、舉到面前。看著那兩個黑洞洞的窟窿,長出了一口氣。
她現在明白,為什么她沒有想到蓬萊同門會對她拔劍相向的可能,還要李淼來提醒——因為她下意識不愿意承認。
她已經沒有家了,并決定拼上一切向瀛洲復仇。但“拼上一切復仇”這種事情,其實遠要比說起來困難。
至少她沒有那個心性。
她潛意識里還是在尋求家人、同伴、歸宿。以至于她下意識地忽略了蓬萊同門不會認她,或是已經死去的可能。
李淼讓她來看這骨頭,就是為了告訴她——
別幻想了。
復仇不會是話本里面的那樣,一路結識同伴、尋找家人,最后朝著敵人的胸口刺出那一劍,含笑而終的浪漫過程。
她不會在這個過程中得到任何東西,只有不斷的失去。最好的結果是帶著瀛洲一起死去,化作一抔黃土。
沒有這個覺悟,就不要去談什么復仇。
半晌,鄭怡緩緩將頭骨放回了原位,深吸了一口氣,手在劍柄上攥緊,轉頭看向李淼。
“大人,既然她已死了,再在此處耽擱也沒了意義。咱們去下一處——”
李淼卻是打斷了她。
“不急。”
他笑道。
“人死了,不代表找不到有用的東西。而且你不覺得有些蹊蹺嗎?”
李淼慢條斯理的說道。
“既然她是蓬萊逃出來的,怎么說也得有個天人境界吧,那她被滅門之后,‘不留行’憑什么還能活著?”
“再說,天人多少都有些見神不壞的特征,不到油盡燈枯不會露出老態。但這脊椎卻是磨損的厲害,她生前就已經開始佝僂了——那她的境界哪兒去了?”
“那丟失了尸體的客商家人,憑什么能把一個六十多歲的天人推倒在地?”
“她這骨頭明顯是生前就被人折斷的,誰能把她弄成這樣,又為什么要把她的尸體封存起來?”
李淼捻著手指,頓了一下,最后說道。
“最為關鍵的一點是,她在義莊的時候應該還沒有死,那些丟失的尸體就八成是她的手筆——她要那么多尸體作甚?”
李淼笑道。
“這武功越高,邪門的東西越多。什么傳功、奪舍、嫁接肢體、催生血肉,都是尋常江湖人想都不敢想的東西。”
“薛傍竹從來到開封之后就沒有離開過,這需要尸體的手段多半就是蓬萊的傳承。而蓬萊又與瀛洲同源。”
“找到她這手段的底細,多半能逆推出瀛洲的一些根底。”
“這難道不值得我們——一探究竟嗎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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