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鎮……”
薛中景嘴唇翕動,膝蓋一軟就要跪下。
若論對李淼的熟悉,除了李淼原先親自帶出來的那個千戶所,就屬安梓揚屬下的千戶所了。
薛中景仍記得安梓揚上任的第一件事,就是將他們這些屬下叫到了院中,嚴肅地定下了三條規矩。
“第一,鎮撫使大人就是天!哪怕是指揮使大人的吩咐乃至圣旨,都要給我排在鎮撫使大人的吩咐后邊!”
“第二,鎮撫使大人就是天神、佛祖!你們回家都給我把鎮撫使大人的畫像供起來,每日跪拜上香!把他說的每一句話都給我背熟了!我隨時都要檢查,背不過的給我等死!”
“第三,鎮撫使大人就是你們的祖宗!孝順孝順,以順為孝!鎮撫使無論做什么都是對的,但凡站在鎮撫使大人對面的都是錯的!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一樣!”
“有誰做不到的……你們知道我是唐門的長老吧?”
“李小四李千戶的巫蠱手段,我最近也在學……呵呵……”
經過安梓揚的培訓,薛中景已經對李淼的一言一行爛熟于心。安梓揚那層出不窮的手段,將那三條規矩深深地刻進了他的腦海。
他不能確定那是不是李淼……但他不敢賭。
膝蓋剛彎了一點兒,他就看見那個被兩個年輕人護在中間的中年人笑著抬起一根手指,在嘴前擺了個噤聲的姿勢。
“完了……”
薛中景萬念俱灰,但安梓揚刻入他骨髓的、對李淼無條件的忠誠,讓他強行撐住了,沒有露出異樣。
“鎮撫使大人還不愿暴露身份……那我就要把戲演下去!”
薛中景強行逼迫自己冷靜了下來,轉頭看向華知秋,沉聲說道。
“就是這三個賊……三人嗎?”
華知秋點頭稱是。
薛中景佯作思考,說道。
“木牌被毀,你我都是壞了鎮撫使大人的規矩的罪人……現下已經沒有再瞻前顧后的余地了!”
“華掌門,我記得,今日這廣信府的知府大人要來是吧?你我、貴派的一眾宿老,加上隨行的府兵,必能將這三人擒下!”
“將功補過!”
華知秋一樂。
“我與薛大人所想的一樣!只是有些事情還需勾兌一下,薛大人附耳聽來。”
薛中景裝作沒有發現他已經握住了劍柄,將耳朵貼了過去。
噗嗤!
長劍入胸,貫穿心肺!
薛中景捂住了心口,噔噔噔后退了數步,口中不住流出鮮血,顫抖著伸手指向華知秋。
“你——”
他噗通一聲坐倒在地,沒有在意自己的性命即將結束,心思電轉,思考接下來該說些什么遺言,才能配合李淼把戲演下去。
“空明派……造反!”
“額咳咳……那邊的少俠聽著!”
他轉頭看向曹含雁。
“空明派、殺官、造反、謀逆!”
“把消息傳出去……報、官……”
血水從肺部倒灌入氣管,順著喉嚨嗆了上來,把他剩下的話憋了回去。薛中景轟然倒地,趁此機會看向李淼,而后緩緩閉上了眼睛。
“這般……應該能,將功補過了吧……”
李淼挑了挑眉毛,并指隔空一點,一絲微不可查的真氣避開所有人的視線,點在薛中景的心口,保住了他的生機。
差事辦砸了就要受罰,不論理由,這是錦衣衛的鐵則。被捅上一劍長長記性也好,倒不至于去死。
華知秋和齊長老所說的話,都瞞不過他。
空明派今日必定滅門。但要死的,可能還不止他們。
他還想看看,這位廣信府的知府,是不是也要一起找死。
江湖大派越過錦衣衛,與當地官府的主官勾結……那幾個弟子敢殺良冒功,估計也有這一層原因。
這空明派,當真是在作死的路上一路狂奔,讓李淼都有些不忍心打斷他們,想看看他們到底能作出多大的死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