郜暗羽停止了掙扎,與谷飛軒一同屏住了呼吸,凝神細聽。
錦衣衛衙門那邊的爭斗聲,確實已經停下。
有兩道衣角翻飛之聲,伴隨著淅淅瀝瀝的粘稠水聲,正踩著房檐朝著這邊疾速飛馳而來。
屋內兩人屏氣凝神,各自將吐納和氣血流動的聲音降到了最低,趴伏在地板上,靜靜聽著屋頂傳來的聲響。
而屋頂的曹含雁則是瞇著眼看向疾馳而來的兩人,攥在刀柄上的手緊了緊,表情復雜難言。
按照他與鄭怡的約定,其實他不應該再回來的。但與郜暗羽一樣,他終究也還是放不下心,在將那小孩兒安頓好之后,還是再次返回了這里,看看鄭怡是否需要什么接應。
當然,他比郜暗羽要謹慎的多,用了李淼在這一路上教的諸多手段掩藏了身形。若非必要,他都不會現身。
除了鄭怡,沒人能找到他。
除了鄭怡。
曹含雁看向直直朝著他疾馳而來的兩人。
頭前一人,與鄭怡相貌如出一轍,只是年歲稍長,看著有個三十大幾的年紀,眼角略帶一些紋路。左手齊肘而斷,腰間一道巨大的豁口,傷痕累累,身上不斷滴落血水,卻看不出一絲疲態,只冷漠地朝著他看過來。
而在此人身后,抿著嘴、咬著牙看向他的——正是鄭怡。
眼前一花,鄭怡和那女人就站到了他面前。
曹含雁握住刀柄站了起來。
“鄭前輩。”
鄭怡的嘴唇蠕動了幾下,沒有說話。
重傷的女人則是冷漠地開口說道。
“怡兒,殺了他。”
鄭怡沉默了片刻,手在劍柄上松了又緊。
“母親……何必?”
“你與李淼走的太近了,這不是好事。”女人用毫無感情的聲音說道。
“他不僅是瀛洲流落在外的一個‘根苗’那么簡單,他是可以成為‘鄭安期’的候選者之一,也是我們蓬萊注定的敵人。”
“當年瀛洲內亂之事、讓李淼流落江湖的根底,我日后再與你細說。之前未曾與你說過的、我們鄭氏的傳承根源,我也會與你解釋……但眼下,我要你殺了這小子,斷掉不該有的心思。”
女人冷漠地看著鄭怡,就如同看向曹含雁一般,沒有一絲情緒。
“我們的宿命,就是向瀛洲復仇。”
“薛傍竹、鄭懷瑾,還有太多蓬萊門人忘記了這一點,忘記了自己的根……你是我的女兒,你不應該忘。”
“鄭安期隨時都會追來,你有三息時間。”
女人說完之后,瞥向曹含雁。
鄭怡的嘴唇被自己咬出血來。
她了解自己的母親……她沒有選擇的權利。
如果她不出手,那三息之后,女人就會親自出手殺掉曹含雁,而且手段會殘忍數倍、乃至數十倍。遠超尋常天人的武功,代表女人有無數種方法,讓曹含雁死的極為凄慘,甚至連全尸都難以留下。
而她無論說什么、做什么,都不可能改變女人的心意。
若說心意堅定、不可動搖,在她所見之人當中,恐怕只有李淼能與其比肩。
女人自然不會傷害她,但她所有違背女人心意的舉動,都會將加倍的痛苦反饋在曹含雁的身上。
三息。
鄭怡與曹含雁的目光在半空中交錯。
曹含雁臉上露出一絲苦笑,他松開了刀柄,雙手一攤:“我就不該回來。”
“鎮撫使和郜兄說得對,我確實婆媽……鎮撫使教了我一路,終究還是本性難移。”
鄭怡緩緩朝他走去。
兩息。
鄭怡的手掌緩緩貼上曹含雁的胸口。
“對不起……”她輕聲說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