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載搬到文淵閣已經有段時間。
時間越久,他就越想一掌拍死李淼……或者一掌拍死那個把李淼領回錦衣衛的自己。
哪怕是朱載有絕頂水平的內功底子,還有李淼為他祛除了體內暗傷,這數月間也是生生熬出了兩個碩大的黑眼圈。
無他,太累了。
穩定朝堂、清理積患、清洗異己。
這三件事,就算朱載已經將皇權握在了手中,做起來也是束手束腳。更別提他做了數十年特務頭子,手下殺胚有的是,能處理政事的親信卻是少的可憐。
真要論起來,李淼可能算是一個。
他卻不敢把這支朱筆交給李淼。
倒不是說不信任李淼,或是不舍得放權……他只是怕將朱筆交給李淼的第二天,李淼就會直接在菜市口壘起個京觀,然后把朱筆扔回給他、拍拍屁股走人。
李淼真干的出來,而且在皇陵之事結束后的一月之間,他已經開始著手準備這么干了。
不是說李淼這么干不行,快刀斬亂麻和潤物細無聲都是正道,最后的結果也是一樣,只是朱載真的不敢放手讓李淼來做。
畢竟,大朔的底子已經被糟蹋的不成樣子了。
未必能扛得住李淼這一通折騰。
朱載也就只能捏著鼻子把李淼攆到尹敏君那邊兒去,眼不見心不煩。然后日日苦熬,一點點兒試著把這千瘡百孔的大朔,從懸崖邊兒拉回來。
且說回眼下。
朱載提筆在奏章上寫了一段,卻發覺筆尖已經干涸。
安梓揚連忙上前,捧起硯臺奉到朱載手邊。
朱載點了朱砂,在奏章上寫了一段,合上奏章,這才嘆了口氣、揉了揉眉心,看向安梓揚。
“何事?”
安梓揚從懷中掏出那沓文書。
“指揮使,有件事,跟朱千戶有關的……來拿給您看看。”
朱載眉頭就皺得更厲害了。
他這輩子就是被兒子克,無論是親的還是干的。
朱千戶,也就是他的獨子朱翊鏡。
出了名的廢物點心。
道德上倒沒有太大毛病,朱載家教在這。但能力上,就是全面的拉胯了,無論是志向、心性、手段、識人用人,沒有一點兒是能拿得出手的。
若說李淼是能力太強,讓朱載有點兒扛不住;那這位親兒子就是能力太差,讓朱載愁的不知該如何是好。
“他又鬧出什么事情了?”
朱載連忙掃了一眼安梓揚遞過來的文書,這一看,面色登時就陰沉了下來。
“劉錦衣?”
“娼妓出身、無親無故、家人早死,孤身來到順天,被那不孝子贖了身收做書童……蠢貨!!!”
朱載青筋暴起,一抬手就要扔。
安梓揚連忙伸手一攔:“指揮使,扔不得!朱筆,朱筆,扔不得!”
雙手閃動,就把朱載手中的朱筆拿了下來,換成了硯臺。
“您扔這個,扔這個!”
“哼!”
朱載這才反應了過來,這里可是文淵閣,不是錦衣衛衙門,他腳底下就是內閣學士們議事的地方,也只得悻悻地把硯臺放下,臉上怒容卻是絲毫未減。
“家人、親朋、故舊,都死了!出身、來歷,沒有一處根底明白的!還叫這么個名字,他怎么敢收到家里的!”
“蠢貨!蠢貨!”
安梓揚連忙倒了杯茶水。
“您消消氣,您消消氣。”
朱載沒有接過茶杯,怒聲說道。
“你呢!李淼不在,你們都放了羊了是吧!這種事情從一開始就應該回報,怎么就拖到了現在!”
“是、是,屬下辦事不力,甘愿受罰……您消消氣,稍后屬下自去領家法,您莫氣壞了身子。”
安梓揚躬身低頭,不住認錯。
半晌,朱載才稍微冷靜了些。
“算了,家法就不必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