紫禁城,文淵閣。
二樓。
朱翊鏡垂頭跪在門外,不見任何動作,仿佛已經失去了魂魄一般,愣愣的看著身前的地面。
門內,李淼坐在朱載面前,兩根手指夾著那支朱筆,不住搖動,甚至都轉出了風聲。
朱載坐在主座上,卻是沒有心思去在意朱筆,只不住揉著眉心。半晌,才一聲長嘆。
“辛苦你了。”
李淼一挑眉。
“嗬~您這是鬧得哪出,真新鮮嘿,二十來年了,頭一次見著象牙嘿。”
“滾蛋。”
朱載有氣無力地罵了一句,卻是沒有像往日那般把東西扔過來,只不住地搖頭嘆氣。
李淼轉著手里的筆,心不在焉地說道。
“您要是實在過意不去,不如直接讓我在順天痛痛快快殺上一通,然后徹底給我放個兩三年的長假。省的三天兩頭出事,我休息都休得不安生。”
朱載捏著眉心。
“都這時候了,莫說玩笑了。”
“我可沒開玩笑。”
李淼隨手把朱筆扔在桌上。
“今年年初您就不該攔我。”
朱載再度嘆了口氣。
“不是我不想,實在是經不起折騰。”
他伸手從桌子上摞了數尺高的奏折里抽了幾份,遞給了李淼。
“之前只管著些刑獄之事,還不覺得有多么危急。自打真的把這天下接過來,才知道已經是踩在了懸崖邊上。”
李淼接過奏折瞄了一眼,也是皺了皺眉。
“這么爛?”
“這還是地方官員粉飾之后的,若是按照實際的來,少說要再往下降個三成。”
朱載搖頭嘆息著說道。
“去年明教那一遭,影響終究是沒那么簡單能夠消弭。嵩山賞月宴你壓服了那些大派,但歸根結底,他們心中也還是生出了別樣的心思。”
“若非定下了領賞的規矩,他們不會那么簡單就屈服的。可這小半年來發出去的賞銀越來越多,本就捉襟見肘的國庫,已經是見底了。”
李淼皺了皺眉。
“少發賞銀,多發秘籍呢?”
朱載搖了搖頭。
“可以頂一頂,但這就相當于給他們發兵器甲胄,一時看不出什么,但只要到了一個限度……就會轟然炸開。”
“各地衛所本就腐朽得不成樣子,人心一動,就是你再怎么殺,也難以挽回了。”
“宗室被壓制多年,一時不成氣候,殺完了人也無法填補,那些文官再鼓動一番,地方一亂,帶著江湖一起亂,這大朔就算是保不住了。”
“更別提北面的韃靼、南面的倭寇了。”
朱載朝后一躺,靠在了椅背上。
“時間啊……若是有個五年、十年光景,水磨工夫一點點敲打文官、培養宗室、整頓軍隊,總也能將這天下安頓下來。”
“可眼下,對面卻是已經等不及了。”
“就你從南京帶回來的消息看,文官、武將、太監,還有那個勞什子瀛洲,已經徹底勾結了起來,準備發難……最慢,年底也就要開始動手。”
“咱們手里的牌,卻還是太少了……這大勢、人心,終究是你難以殺絕的。”
朱載說完之后,便揉著眉心沉默了下來。
屋內安靜了一會兒,李淼捻著手指思索了片刻,開口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