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堂內外,鴉雀無聲。
柳沛的人生經歷,可憐、可悲、可嘆,亦可笑。
他的命運,從出生起便被柳長卿操控,是非善惡都不由已,連生和死都是奢望。他這半生,永遠都在為別人而活,從未想過自己。
直到遇上李云窈,他動了心,方才生了為已的想法。
然而,他總是慢一步。
感情上慢了一步,李云窈愛慕了他人;他想救李沐,慢了一步;他想帶走李云窈,慢了一步;他想保護柳霄,慢了一步;他想庇佑母親,慢了一步。
每慢一步,他便失去一人。直到,一無所有。
或許,從當年柳夫人遇上土匪的那刻起,他的命運齒輪,就被撥后了一步,所以才會事事慢,就連他的父親,都遲來了一步。
常言道,不知全貌,不予置評。而今卻是,知曉全貌,難以置評。
柳沛既是加害者,亦是受害者,他踩在了善惡黑白的中間線上,簡單的人性二字,難以將他蓋棺定論。
柳夫人握著柳沛的手,放在自己心口處,心痛得無以復加,除了反復念叨“是娘害了我兒”,其它的,什么也說不出來了。
柳霄受激過度,神色瘋癲,似笑又似哭,“我崇敬的父親,虐待我的哥哥,殺害我的妻子,視我為棋子,還做下了那么多傷天害理的惡事……我,我怎么覺得,這個人,我從來都沒有認識過呢?假的,什么都是假的,我以為的父慈子孝、父母恩愛,全是假的,你們所有人都是戲子,都在臺上唱著大戲,只有我一個人是看客……”
柳長卿死死地盯著柳沛,眼睛殷紅如血,他“嗚嗚”地叫著,不知是悔,還是恨?但現在,沒人顧得上他。
宋紓余手肘兒支在公案上,眉目微垂,憂心忡忡。
這個案子,跟穆家的牽扯,是越來越深了,如若繼續挖下去,挖出這罪惡的源頭,跟穆嚴有關,那穆青澄該怎么辦?
正思忖間,突見堂下的穆青澄,猛然俯身,揪起柳沛的衣領,字字冷厲如刀,“柳沛,十幾年前,你潛入穆嚴家找醫典古籍,如今又潛入穆宅找第三柄匕首和刀鞘,這一切,與穆嚴究竟有何關系?罪惡的源頭,又為何與匕首相關?柳沛,我要你知無不言,言無不盡!”
“穆仵作……”宋紓余張了張唇,想說點兒什么,終是什么也沒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