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。
有名大殿。
殿上的波斯地毯已然撤去,換了一套金磚玉板,鋪陳在地,閃閃發光,輝煌異彩,直達主座之下。
主座也換了一把更高,更寬,更大的椅子,扶手上還嵌著一塊巴掌大小的龍頭,龍頭由深海的藍寶石雕刻而成,晶瑩剔透,珍貴無比。
宮殿之內,群燈燃起,亮如白晝。
在龍椅上面坐著的人是宮九。
宮九仿佛在閉目養神,又仿佛在運功療愈傷勢。
他與蘇微云大戰,也受了不少傷。
他本來是想出去追蹤蘇微云的,但是被小老頭勸住了。
小老頭對他說:“你如今是天子,不可像以往一樣魯莽行事。你要拿出天子應有的威儀和定力來。”
宮九最終還是接受了小老頭的建議。
所以整座無名島的人都已在動,只有他沒有動。
噔、噔、噔!
門外忽然有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。
“臣賀尚書請見。”
宮九依然閉著眼睛,說了一個字:“進。”
賀尚書進屋之后,身著素衣,無禮無節,徑直站在宮九面前,口中稱臣,卻全然沒有拿他當作天子的樣子。
“臣有事啟稟。”
賀尚書說道。
宮九不開口,不動作。
賀尚書又道:“賀尚書有事要奏,是關于蘇微云一事!”
宮九道:“既是臣子,為何不跪?”
賀尚書答道:“臣曾聞:君之視臣如手足,則臣視君如心腹;君之視臣如犬馬,則臣視君如國人;我見國人,何須下跪?”
宮九道:“臣子不跪天子,便是犯上大罪!”
賀尚書又道:“王者父天母地,為天之子也!如今宮九世子頭上無天,腳下無地,目中無父,眼中無母,如何敢稱天子?!”
宮九道:“我奉天而生,我即是天子!”
賀尚書冷笑道:“豺人野獸,虎狼蛇蟲,亦是奉天而生,為何不是天子?!”
宮九終于睜開眼睛,雙目中的精光來來回回地在賀尚書身上侵略,問道:“你是在辱罵天子嗎?!”
賀尚書大聲道:“我罵的是衣冠禽獸,野心狼子!”
宮九冷冷道:“好,很好!”
“看來你是想死了!”
賀尚書從容道:“人生自古誰無死?只不過今日我要細數你三罪,教你好好反省!”
“第一罪,不敬天子!白玉京乃當朝天子,圣明英武,廣開言路,四海稱頌。而你為世子,蒙其恩德,非但不朝,反在海外稱帝,其心當誅!”
賀尚書一步一步朝著宮九而去,叱道:“第二罪,目無師長!島主大人授你武藝,傳你知理,每日見之非但無禮相待,倒以天子自居,可笑之極!”
他在有名大殿上踏步,每一步都震震作響,又道:“第三罪,無恩無德!無名島上,無人對你不敬,所要求無不從命,大不敬者唯沙曼一人而已!而你從無布施徳澤,恩賞下臣。只為美人迷心顛倒,實起禍害之端!”
賀尚書越說越怒,像是要罵醒宮九一般,說道:“此等三罪,皆是昏君所為;此等昏君,為萬民所不擁,為百臣所......”
他最后一句話尚未說完,人已倒飛了出去!
砰!
賀尚書的身軀像是個破布袋一樣跌在地面,額頭血流不止,一只隨身攜著的酒壺也摔了個粉碎!
“今日我死不足惜,不妨也告訴你,蘇微云早被我連夜送出無名島,此時已遠海而行,你們再也找不到他了!”
宮九皺起,忽然高高騰起,一腳落下,似猛象跺足,大力向著賀尚書的胸膛踩去!
“請天子止步!”
忽有一人彷如駕著清風而來,飄然入殿,指間發勁,一道雄厚的勁力點出,竟使得宮九的腳不能再落下!
賀尚書看去,來人卻是小老頭吳明。
宮九沉聲問道:“丞相為何阻我殺此亂臣?”
小老頭道:“國有國法,天子不必親自動手,自有律法處置。”
宮九道:“按照律法,此人該當何罪?”
小老頭面無表情道:“以下犯上,本來該斬。然而念在賀尚書勞苦功高,乃開國元老,故判流放極北苦涼之地。”
宮九不悅道:“僅僅是流放?”
小老頭道:“是。賀尚書效古之諫者,無非忠言逆耳,流放已至極嚴。”
宮九怒道:“欺辱天子,罪該萬死!律法未免太松!”
小老頭道:“律法自合其理,天子不必動怒。”
宮九道:“律法由何人所定?”
小老頭道:“由我征詢海外諸島萬民之意而定。”
宮九道:“天子可有權改動律法?!”
小老頭道:“無權!天子代天行旨,卻不可篡改天意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