沉重的鐘聲一聲聲響起。
像是重重的砸在每一個人的心上。
圍觀的百姓當中,那些年紀稍大些的,已經不自覺紅了眼眶,無聲的落著淚。
他們當中許多人,都是經歷過戰亂的,當初北燕南下一路勢如破竹,已經快要打到京城了,四處都是逃荒的百姓,是重文太子北上為質議和,才終于平息戰亂,讓大昭暫時的安穩下來。
可這并不能平息北燕的野心,一次次的試探,一次次小規模的南侵,邊關百姓民不聊生,偏南地那幾年多災害,內憂外患,整個大昭都是風雨飄搖。
是當時還尚未及冠的容小將軍容澈,繼承父兄遺志,率領容家軍一次又一次的抵擋住了北燕的侵襲,又用了不過短短幾年的時間,收回了北地將近一半的失地,狠狠打擊了北燕的氣焰。
這不光讓內憂外患的大昭有了喘息的時機,也讓大昭的百姓們信心大振,齊心協力扛過了最艱難的幾年。
大昭能有如今的安穩,容將軍他功不可沒。
可惜這樣的英雄,卻在一場戰敗慘死之后,還被冠上了通敵叛國的罪名。百姓們看不到他們所謂的證據,他們看得到的,是當初容將軍力挽狂瀾,拯救風雨飄搖的大昭于水火,讓百姓們不再飽受戰亂之苦。
那些端坐廟堂之上的人可以忘記容將軍的功績,但百姓永遠不會忘記。
容歆那雙看上去格外細弱的胳膊,此時仿佛注入了無限的力量,望著眼前那面被敲響的鼓,她像是伴隨著鼓聲,回到了曾經在軍營的那段日子,看著將士們義無反顧的奔赴戰場,又像是回到了那天大雪壓城的夜晚,她跨進容國公府的大門,看著滿地的血和尸體,紅白兩色刺的她眼睛什么都看不清,從前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她,世界觀在那一刻,徹底的崩塌。
她改變不了這個封建的王朝殘忍的現實,但是若是這是最后,她能為這個世界的人做的事,她愿意傾注她的生命和靈魂,為枉死的英魂討一個公道。
古往今來,我們都要堅信,正義永存。
世道多殘酷,都會有人,為信念,奮不顧身。
咚、咚、咚。
忽然,架起登聞鼓下方的木架陡然間斷裂,咔噠一下,便失去了平衡。
剎那間,一直緊緊盯著登聞鼓的陸泱泱腳步比腦子快,幾乎是如影一般沖到了登聞鼓下,雙手舉起,死死托住了即將要砸落下來的鼓。
而與此同時,另一道身影也如影子一般閃現,從另一端按住了鼓面。
陡生變故,差點要砸落下來的鼓,就這么被兩人給生生按住。
陸泱泱跟突然冒出來的盛君意對視一眼,瞪大眼睛。
與此同時,宗榷冷眼看向宮門,
“登聞鼓動,天降示警,必有重冤,還不開門?”
緊閉的宮門終于被推開,為首的官員冷汗津津躬身行禮,
“傳陛下口諭,宣二殿下,容妃娘娘覲見。”
等了這么久,終于是來了。
容歆彎身抱起地上的空牌位,朝著宮門走去。
宗榷朝著陸泱泱伸出手,陸泱泱當即一個用力,將要倒下的登聞鼓往后一推,鼓面砸斷支撐的架子,墜落下去。陸泱泱飛快走到宗榷身邊,隨著他一同走向宮門。
宗榷握住陸泱泱的手,低聲問她,“胳膊沒事吧?”
陸泱泱做賊一樣偷偷瞄了周圍一圈,壓低聲音,“我沒事,怎么會有人對登聞鼓做手腳?”
宗榷輕捏了一下她的手指,“窮圖匕現的垂死掙扎罷了。”
陸泱泱了然,大概是從他們進城門開始,這一路都有人盯著了,只不過宗榷選的時機太巧,一大早開城門的時候,城門口盡是百姓,且他帶的不是兵,而是送棺的隊伍,隊伍里全是老弱病殘,那么多雙眼睛看著,但凡出點什么事,根本沒辦法解釋。
是以這一路,不是藏在暗中的人不想動,是不敢動。
知道他們是為什么而來,必然是要來敲登聞鼓的,在登聞鼓上動手腳,也是明知道擋不住,想要最后借天意來攔一攔,若是掉落的登聞鼓正好將敲鼓之人砸死,那便說明這冤情有假,老天都不認。
怪不得陸泱泱一開始都沒瞧見二哥在哪兒,估計就是防著有人暗中動手腳。
陸泱泱一開始沒有跟著姑姑一起,而是躲在人群里,也是防著有人突然動手,沒想到還真是有人能用這么齷齪的伎倆。
好在宗榷一言定性,讓他們根本就沒有發揮的機會。
再次跨進天極殿,容歆抬眸,與端坐在龍椅之上的皇帝宗凜,時隔多年,再次相見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