容歆兩輩子都是個單純沒什么心機的人。
遇到宗凜的時候,她是第一次心動,第一次戀愛,第一次完完全全的信任一個男人,全心全意的想要交付一生。
可到最后,才發現,這場她刻骨銘心的命中注定,不過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騙局。
她以為自己能騙過自己。
可實際上,她根本做不到。
最終生生把自己給逼瘋了。
即便過去了這么久,久到那個坐在龍椅上的男人已經讓她覺得格外陌生,可是那種徹骨的冷意,卻是一瞬間遍布她的血脈,讓她像是又回到那個雪夜,看著自己滿門被屠,倉皇無助的夜晚。
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,是她曾經最信任的人。
我不能害怕,我不能倒下。
我要堅持住,堅持住。
我要為容家,為兄長討回公道。
容歆一遍一遍的,不斷的在心里反反復復的念著這幾句話,才終于感受到了身體些許的回溫,忍住了想要嘔吐的沖動。
光是看見這個人的臉,都讓她惡心的作嘔。
她定定的站在那里,雙眼平靜無波,沒有讓任何人看出她的異樣。
皇帝目光落在容歆的身上,眼眸深沉,看不出情緒。
只是那眼神也很短暫,他目光在容歆身上停留了片刻之后,便越過她,落在了宗榷的身上。
從宗榷腿受傷再也站不起來至今,已經過去了五年的時間。
五年,足以讓一個少年,變得成熟穩重,歲月落在宗榷臉上的,是精雕細琢般凌厲的線條,每一寸都恰到好處,抹去了年少時的風光意氣,和攜帶著些許稚嫩的臉頰,變得宛如細細琢磨后的璞玉,盈盈彩彩,完美無瑕。
當真是一副老天都格外偏愛的作品。
皇帝看著他,目光滿是懷念和不舍,急忙吩咐,
“快,快給阿卻搬椅子來。”
慈愛的像是兩人從未生過嫌隙。
皇帝當初有多寵愛宗榷這個抱在膝頭一手帶大的兒子,滿朝文武都是有目共睹,可以說是宗榷未滿周歲,就被皇帝抱著上朝了,有朝臣覺得不妥,皇帝還反問,他的嫡子乃國之儲君,有何不可?
宗榷還不說話的時候,每日聆聽的都是朝政大事,到會走路,在龍椅旁就有自己專屬的椅子,除卻生病,雷打不動的跟著來朝會,在場的這許多官員在天極殿上朝的資歷,都未必有他長。
是以皇帝這番作態,誰都沒覺得意外和不妥,也沒人想起來要阻止,甚至還有幾分懷念從前宗榷在朝的日子。
馮大監立即就叫人將原先宗榷坐的椅子搬過來,就放在龍椅下方的右側。
那是從前宗榷多年聽政的地方。
宗榷卻并未挪動腳步。
皇帝似乎一下子就著急起來,急忙問道:“阿卻可還是在怪朕?自你離京之后,朕這心里,日夜煎熬,唯恐你雙腿不便,吃了苦頭,聽聞你出事之時,朕恨不能隨你而去。阿卻,當初廢太子之事,朕也迫不得已,朕乃一國之君,多有無奈之處,你能體諒的對不對?”
皇帝心痛不已的看著宗榷,殷殷切切,“阿卻,你我父子,可是生分了?”
堂堂一國之君,這番情真意切,饒是文武百官都感動不已。
三殿下的手指都快要被摳爛了。
哪怕明知道父皇這番情態未必有多少真心,可仍舊是免不了嫉妒,同樣的一個父親生出來的兄弟,憑什么就只有宗榷是兒子,他們其他的都是臣子?
縱使皇位大家早晚要爭,但是父皇但凡待他們兄弟有半分的一視同仁,又何至于一個個斗的你死我活?
當初弄殘了宗榷雙腿之事,是他派人做的沒錯,他也沒想到宗榷那么命大。可他也不傻,冬日祭那樣的場合,要不是有人放水,他連只蒼蠅都塞不進去,如何能制造出那樣的事故?他又不是沒試過!
這么些年大大小小的祭祀還有獵場,可曾出過半點意外?
可倒好他當初損失了那么些人,背著鍋以為終于能把宗榷拉下馬,這到頭來,竟是成全了他們的父子情深?
可不可笑。
毀滅吧!
如今宗榷全頭全尾的回來,從前所有的陰謀算計,都只剩下最后一條路了。
宗榷回視著皇帝殷切的目光,卻并未有半分波瀾,只往前兩步,恭敬的行禮,
“回稟父皇,廢太子一事,兒臣并無異議。兒臣此番流放玉州,半路遭禁軍統領賀琮截殺,九死一生,歷經千辛萬苦回京,只為了當初未曾完成之事。”
“兒臣已經找到陳州案的證據,可以指證蕭國公于陳州之戰時,與北燕左賢王赫連睿里應外合,將容將軍困于陳州,而他之所以拒不救援,是因為當初蕭國公駐守晉州的兵將,換了燕軍的衣服,一起圍殺了陳州十三萬將士以及兩萬多陳州百姓,這才是陳州兵敗的真正原因。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