銀臺街北,崔府。
崔府,與沈府隔了兩個府邸。
今日府內格外安靜,就連下人行走間,都格外放輕了步子。
“得去查。”
主院廳中,崔相坐于上首,面色喜怒難辨,嗓音沉沉。
“她做了一年地方官,手上怎么可能不沾點兒東西?”他拂開了下人添茶的手,對下方幾人道:“還有她口中的泉陽縣、白云縣,一齊查。”
“這......”左下首著紅袍官員面露遲疑:“余正青還守在柳陽府。”
那家伙,可是個不好啃的硬骨頭。
“就是余時章親自守著,都得查。”崔相壓下心中郁結,“六部協理......陛下這是在打咱們這些老家伙的臉。”
他勤勤懇懇幾十年,功勞有,苦勞也有。
臨到頭了,還要被一個小丫頭分權?
奇恥大辱!
“讓你們下頭門生上書。”他對下頭幾人道:“言辭莫要太過激昂,但每日都要換人上書,日日,提醒陛下。”
盡管今日殿上,陛下說他自有決斷,但只要陛下不當場下旨,沈箏就還是六品工部檢校,一切,都還有轉圜的余地。
“祖父——”
廳外傳來一聲脆喊,蕩開了廳內沉悶。
崔相聞言面色稍緩,起身道:“先如此吧,其余事宜,明日上朝見機行事。”
幾人起身離開,與闖入廳中的少女錯身而過。
少女對此仿佛早已見怪不怪,竟是一個眼神都沒落在幾人身上,直接入了廳中。
追在后頭的管事苦著臉道:“大小姐,老爺有客,您......”
“沒規矩。”崔相朝她招了招手,示意她上前,嘴上道:“簡直愈發地沒規矩了。與你說過多少次......”
“知道知道。”少女直接坐在了他身側,倚著他道:“不能打擾祖父見客,也不能見祖父的客。”
“知道還闖進來?”崔相點了點她額頭,“朝堂之事,與你們小姑娘家沒關系,少聽一耳朵,對你來說有利無弊。且你都是大姑娘了,整天都嚷嚷著要選個意中人,你這沒規矩的名聲若傳了出去,你那意中人都得避......”
話還沒說完,便被少女脆生生的話語打斷:“我祖父是當朝相爺,舅舅是吏部尚書,姨夫是鎮遠大將軍,誰敢挑我?”
誰不知道相府小輩中,她崔大小姐最為受寵。
而她的親舅舅,現任吏部尚書大人,更是將她當親女兒一樣疼。
就這樣的家世,在上京打著燈籠,都只能找出她一個。
美中不足的是,她沒了母親。
崔相聞言斂了神色,因為嚴肅,面上溝壑都深了些許,“這種話,在府里說一說也就罷了,若出了府還不知收斂,我便禁了你的足。”
天子,不愿看到崔家與其他官員走得近,但他的嫡子,卻娶了吏部尚書徐郅介的長姐。
因為這門親事,是先帝定下的,且兩家結親之時,當今......羽翼未豐,所以那時他想阻止,都有心無力,直到如今
思及此處,崔相微微嘆了口氣,露出些許疲態,“音兒,近些日子,先莫要去徐府。”
“為什么!”少女撅起嘴,“我跟思思約好了,要去看沈箏。”
她還想看看,那被吹得神乎其神的女官,到底長什么樣兒的,是不是整個人被曬得黢黑,還膀大腰圓的?
“胡鬧!”崔相鮮少對她發怒,但此時卻橫了眉眼,“不許去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