落日西斜,瑰麗的粉紫穿過窗柩,灑進工部正廳。
廳中,身著紅綠官袍的官員人手一沓草紙,正埋頭奮筆疾書,夕陽將草紙染紅,別有一絲暖意。
沈箏的這堂課,足足講了兩個時辰,中途,她只去過一次茅房,華鐸也盡職盡責地守在了茅房外頭。
倒也不是怕有人趁機行刺,只是工部幾乎沒有女子,上茅房的也都是男子,華鐸怕有人不敲門,直接推門而入。
自茅房回正廳后,沈箏便再也沒歇過。
“咳咳——”
她捂嘴咳了一聲,守在旁邊的差役立刻端來了茶盞,“沈大人請用茶。”
“......不用了。”沈箏道。
這茶她都喝了五壺了。
茶盞被推了回去,她接著板書道:“所以這種爐子,咱們應要先挖基坑,再將鑄造好的部件,從下至上,依次......咳咳——依次鍛焊。好了,今天先到這兒吧。”
她的嗓子,實在是有點冒煙了。
“啊......”
“啊.....”
下頭正在記筆記的官員聽她不講了,滿臉失落。
他們看向岳震川,想岳震川開口,幫忙勸沈箏再講一會兒。
岳震川雖也聽得意猶未盡,但還是起身道:“小沈是人,哪能白晝不分的給你們講課,你們若是腦袋靈光點,又豈能累小沈一人?”
說罷,他將自己的筆記收入懷中,走向沈箏道:“小沈,你下次何時來?本官好先命人備些點心,再給你泡兩壺蜂蜜水,免得傷了嗓子。”
“這......”沈箏頓了頓,“后日?下官想先研究研究新圖紙,待有了思緒后,再帶來與諸位大人探討。”
其實是她明天有事。
早上,她得去一趟永寧伯府,下午,得跟季本昌幾人去選田地。
“后日好!”岳震川生怕她反悔,轉頭對眾人道:“后日下朝之后,早早來衙里等著!”
眾人雀躍,一口應下。
沈箏與華鐸一同坐在車廂內,車簾全都被卷了上去,落日余暉肆意地灑了進來。
沈箏倚著車廂,右手搭在車窗上,撐著下巴看外面。
茶樓、布莊等鋪子的人逐漸少了,食肆與酒樓卻愈發熱鬧。
她不禁在想——此時此刻的同安縣,是不是也有夕陽呢?
許云硯是不是還在簿廳忙活,趙休與小袁他們,是不是剛巡完街,回衙后吵嚷著讓賴叔炒菜?
里正們在做什么?有沒有好好盯著布坊,不讓員工偷偷加班。
還有李宏茂和縣學先生們,是不是在檢查孩子們的文章
不對。
孩子們?
沈箏突然撐著手坐了起來,一拍腦門。
“差點忘了。”
華鐸立刻望了過來,“主子請吩咐。”
“嗯?”沈箏笑著搖頭,“這事兒吩咐不了你,得回去寫信才知道。我帶來的那倆小子,你昨日看過的,還記得吧?”
華鐸點頭,又搖頭,“主子一共帶了三位公子回府。”